第002章 劉安(一)

“嗯!就這樣,繼續用力!”劉安愜意地閉上雙眼,話音仿佛從鼻孔中擠出來的一般,在屋中升騰的熱氣中翻滾中。那婢女眼見得劉安頭一下一下的點著,好似睡著了一般,那婢女縮回雙手,從頭上解下簪子,高高舉起右手,正要猛的向劉安的咽喉刺去。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那婢女趕緊收回手去,裝作一副繼續按摩的模樣。

隨著一聲響,房門被推開了,屋外濕冷的空氣和屋內的熱氣一接觸,立即泛起了一團白霧,籠罩在來人的身上,便好似一頭巨大的北極熊一般。來人揮舞了一下胳膊,關上身後的房門,又拂開霧氣,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顯然屋內幹熱的空氣讓他不太適應。

來人的動靜將劉安從舒適的瞌睡中驚醒了過來,他站起身來,拱手笑道:“原來是李押衙,來且先坐下說話!”劉安一面伸手延請來人坐下,一面吩咐那婢女道:“快去取件幹布來,讓李校尉擦擦!”

那李押衙一屁股坐在劉安對面,老實不客氣的伸出手去抓住酒壺,揭開蓋子便一口氣將壺中的剩酒灌入口中,才沒好氣地喊道:“劉安,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家府君財帛,軍器,告身可一樣都沒少了你的,你要的援兵也到了,可你現在卻在這裏按兵不動。我可告訴你,在某家面前玩這些首鼠兩端的鬼把戲可沒有什麽好下場!”那李押衙越說越氣,到了最後幹脆將手中的酒壺猛的往面前的幾案上一拍,頓時將壺中的殘酒震得四處飛濺。連劉安臉上也濺了不少。

“押衙莫急!”劉安卻是臉色如常,若說和方才有什麽不同之處,只有臉上的笑容更加誠摯:“這天氣你也看到了,城外已經是積水尺余,一片澤國,並非某家虛言推諉,莫說是渡河攻取新城,便是出兵也是難得很呀!”

李押衙聽了劉安的辯解,臉色稍和,但怒容雖然褪去,但臉上依然滿是焦慮之色:“天氣我是看到了,可劉守捉你既然起兵反正,這下蔡城的緊要之處壽守將豈不明白,丟了此地,他必然出兵奪回此城。你這城中雖然多了三百大梁精兵,但畢竟城小,如何抵擋的住,早晚是城破族滅的下場。如今唯一的生路只有渡河奪取新城,扼守住這淮河要沖,我大梁水師才能由穎水入淮,直取壽州,同時截斷吳賊援兵。”原來這李押衙乃是後梁軍官。這劉安反叛之事便是他策動的,依照事先的計劃,劉安在兵變之後,立即發兵攻取對岸的新城,截斷淮河。這是後梁大軍便可沿著穎水入淮,截斷吳國水上援兵,圍攻壽州。在劉安要發作的前夜,劉安宅中的一名貼身仆人因為犯了法度,被劉安關在地牢之中,準備天明之後處置。卻沒想到那罪仆居然脫出牢獄,連夜出城去了。劉安不得已只得提前發動,卻沒想到天公不作美,連降暴雨,莫說是出兵攻擊對岸的新城,便是出城也是難上加難,一日新城未取,後梁水師便一日不敢入淮,免得被吳軍截斷後路,進退失據,情形如此,也難怪這李押衙如此焦慮。

“押衙你莫要擔心,雨大固然難以渡河破城,可吳賊也同樣難於出兵,這困難對於我和他都是一般的。”劉安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問道:“你可知道對面壽州城中守將乃是何人?”

“某家自然知道,便是那呂方的嫡子呂潤性!可那又如何?”那李押衙冷哼了一聲,也許是因為屋中的舒適空氣的原因,方才還鐵青的臉龐已經有了幾分血色,看起來也好看了不少。

劉安自得地笑道:“押衙且想想,那呂潤性乃是呂方的嫡長子,身份何等尊貴,只怕從小便是錦衣玉食,生長於婦人之手,又不過是十六七的年紀,能有什麽決斷?便是得了下蔡軍亂的消息,在這等天氣裏,只怕也是等到天氣好了再做處置,你又怕什麽?”

李押衙卻不同意劉安的看法,反而反唇相譏道:“呂潤性固然還是五陵年少,可呂方定然給他身邊配有老成將佐,他不知道形勢緊急,難道那些人也不知道?劉城主這可也太托大了!”

劉安卻是依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笑道:“李押衙若是不信,咱倆便打一個賭!我料雨停之前,壽州絕不會出兵,那新城守兵不過一百人,反掌便可取下,押衙大可讓大梁水師雨停之後便可借水勢出兵,絕無問題!”

那李押衙見劉安這般模樣,心知無法逼對方出兵,只得站起身來冷聲道:“但願正如劉城主所言,否則今後我倆只怕也不太好相見了!”說罷便冷哼了一聲,推門出去了。

“呆措大!”劉安冷笑了一聲,重新坐回座位上,溫暖的空氣重新包圍了他。劉安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對身後的婢女下令道:“來,繼續按,某家還沒舒服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