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驚夢

在此之後的形勢的發展正如劉仁規所預測的一般,在看到從和州渡江後沿江而下的鎮海軍行動遲緩,而廬州在劉金的說服下易幟之後,周本放松了對他們的警惕,而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奪取了金山、白沙洲等江防要點的鎮海軍主力上。在周本看來,這毫無疑問是大軍即將渡江的前兆,在得到敵軍開始建造從白沙洲通往北岸的浮橋的消息後,他便立刻親自帶領精銳趕往所在,準備給渡江的鎮海軍來個迎頭痛擊,卻沒想到“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一直如同蝸牛一般挪動的劉仁規突然帶領兩千精銳,日夜兼程,疾行八十裏,拂曉時直撲六安城下,並憑借自己對淮南軍內情的了解,騙開了六合城門,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占了此城,使進攻受挫的周本軍陷入了進退不得的窘境。

鎮海軍營壘中,一片狼藉,地面上到處都是屍體和各種事物碎片。經過兩場殘酷的血戰之後,士卒們或坐或躺,倒臥在地上。在每個人的臉龐上。汗水滑落下來,化開了臉上的血汙,形成了一個個稀奇古怪的圖案,但卻沒有哪個人伸手去擦拭一下,即使是最強壯的人也被廝殺抽幹了體力,每個人都抓緊哪怕是一點點時間,盡可能多的恢復一點體力。

“淮南賊退了,淮南賊退了!”缺口處傳來一陣激動的喊聲,周安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雙手一撐想要站起身來,卻只覺得大腿據痛,險些一屁股坐了下去,幸好被身後的親兵扶住了。原來方才在廝殺中周安國大腿上挨了一箭,幸好被裙甲化去了大半力道,入肉不深。剛才起身的動作猛了些,撕開了創口。周安國咬牙搶過一根長槍,拄著一瘸一拐的快步向營口行去,只見不遠處的淮南軍正在次第撤兵,小丘上的大旗已經不在了,只有一隊騎兵落在後面正駐馬監視著這邊,顯然是留下來斷後的。周安國大惑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敵軍的行動也太詭異了,自家人知自家事,營中能戰之兵不過三百,只要敵軍再來一次,自己就只有上船逃命的份了,可這個節骨眼上淮南兵卻撤了,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將軍,要不要派幾個腿腳麻利的弟兄綴上去看看?”一旁的都尉附耳低語道。

“罷了!”周安國搖了搖頭:“人家四條腿的,咱們兩條腿的,綴上去也是送死,此番活下來的弟兄們都是撿了一條命的,沒必要再去冒險了。”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沉聲道:“讓兄弟們喘口氣,便將那壁壘修好,娘的,朱瑾那廝總不會明天才到吧!”

周本躺在乘輿中,臉色灰暗,雙目緊閉,雙唇上還有幹涸了的血跡,身體隨輕微的起伏著。此時的周本處於一種十分奇妙的狀態,整個人仿佛是清醒的,又仿佛在昏迷之中,外面一陣陣人聲透過厚厚的簾幕傳了進來,映入他的耳中,時斷時續,好似鬼語一般。周本在這半夢本醒之間,突然感覺的有人輕撫自己的臉頰,睜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原來眼前的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古拙,竟然是舊主楊行密。周本新敗之後心神混亂,一時間竟然忘了楊行密早已去世,伸手去抓對方的手掌,急道:“鎮海賊猖狂,奴輩無能,連戰不克,還望大王重掌大權,領吾等破敵!”

楊行密卻將手往袖中一縮,避開了周本的手,臉上生出一種無奈之色,道:“成敗自有天數,我輩皆是凡人,又如何能逆天而行?”

周本急道:“大王如何這般說,這淮南說來也是你楊家的基業,你自己都不管,我輩還忙個什麽!”說著他猛地振臂一揮,滿臉都是憤然之色。

這乘輿之中空間狹小,周本手臂這一揮正好打在楊行密的臂膀上,可周本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碰到實體的感覺,只覺得手臂微微一涼,竟然從楊行密的身體中透了過去,周本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向後一縮,顫聲道:“難道,難道您是。”

楊行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點頭笑道:“不錯,某家已是鬼魂之身,一靈不昧,來見周家賢弟!”楊行密剛剛說到這裏,突然臉上一陣餛飩,周本正驚疑簡,只見那鬼魂臉上重新清晰了起來,卻已經變成了危全諷的面容,滿臉怒容,指著周本大罵道:“我與奴輩何仇,為何爾曹壞我基業,壞我根基。”說著那鬼魂便化作一團黑風向周本猛撲了過來。周本不由得大驚失色,慘呼一聲抱頭躲避。此時周本突然覺得臉上一痛,突然聽到耳邊傳來有人疾呼自己的名字,睜開眼來,卻是劉威站在一旁,正關心地看著自己,才知道方才的一切都不過是南柯一夢。

“周公,你怎麽了,方才我在乘輿旁只聽到裏面有人聲,好似你在和人爭辯什麽一般,打開一看卻見你抱頭亂滾,口裏喊著什麽‘莫要害我,不幹我的事情’什麽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