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鬼神

“謀反?先將這樁事放到一邊。”劉威冷笑了一聲,答道:“某家且問你,先王之子的死因如何?今日定要說個明白。”

嚴可求心中咯噔一響,出發前他已經聽聞了劉金以和州歸降呂方,並大發檄文,稱徐溫才是刺殺楊渥的元兇之事。作為同謀者,嚴可求自然知道真相,但他更知道眼下這個時候只有抵死不認才是唯一一條生路,想到這裏,他哈哈大笑起來:“劉公莫非看了劉金那反賊發出的檄文?兩軍交鋒之時,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麽樣的臟水都胡亂潑過來,威王(楊渥死後被謚稱弘農威王)乃逆賊張灝所害,徐公斬殺此賊,才得以操淮南權柄,這是大家都看到的,劉金那廝的胡言亂語又豈可相信?”

劉威卻沒有被嚴可求的笑聲所迷惑,沉聲道:“我自然知道威王乃張灝所害,但那廝與徐溫分掌左右二衙,若無徐溫同謀,張灝如何能弑殺主君。之後徐溫殺張灝,不過是二人分贓不均,自相內鬥罷了!”

嚴可求想不到劉威居然只憑幾點只鱗片角的線索便能當時情形推斷的七七八八,饒是他來之前已經做了回不去的打算,心中也不禁一陣慌亂。嚴可求強自壓制住慌亂,笑道:“那二位現在要如何?還師廣陵?吊民伐罪?莫要忘了呂方就在京口虎視眈眈,爾等這般做只會讓親者恨仇者快!”嚴可求一開始語音並不大,可越到後來越大,到了最後一句便如同雷鳴一般。

劉威卻未被嚴可求的氣勢所懾,冷笑著反唇相譏:“呂方在京口虎視眈眈?親者快仇者恨?那爾等先前在廣陵城中大開殺戒,殺的人頭滾滾的時候,莫非呂方不在江北?當真是可笑之極。”

嚴可求正待開口分辨,方才一直未曾開口的周本出言打斷道:“罷了,本將便在六安禦敵,待到擊退鎮海賊,自會還師廣陵,將那些舊賬一一算個清楚。嚴先生你是徐溫的智囊,想必也和那些事情脫不了幹系,便先留下來,到時候再隨某家一同回廣陵吧!”說到這裏,周本高聲吩咐道:“來人,好好侍候嚴先生!”

隨著一聲應和,帳外進來數名軍士,便要給嚴可求戴上鐐銬,嚴可求本欲反抗,轉念一想卻改了主意,伸手順從的讓對方給自己戴上鐐銬,冷笑了兩聲。周本也不多言便與劉威一同出賬去了。

三更時分,白沙洲上,一陣陣江風從水面上吹來,帶來一陣陣水腥味。一名淮南守兵站在塢口的望樓上,盡可能將裹在身上的披風裹得緊一點,好抵禦一陣陣江風,九月的白沙洲,白天氣溫還行,可若是到了晚上,一陣陣江風吹在人身上,渾似要把一層皮剝掉一般。那守兵回頭看了看塢內岸上隱隱約約的火光人影,憤憤的往下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娘的,說好一人一個時辰的,怎的這麽久了換班的也沒過來,莫不是忘了?”

那守兵剛罵了兩句,正好一陣冷風吹來,猛的從他口裏灌了進去,頓時只覺得胸腹間一陣冰涼,猛的咳嗽起來,他趕緊從地上摸索了片刻,翻出一只小陶罐了,打開灌了兩口進去,口中頓時感覺到一陣辛辣,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他小心翼翼的將那陶罐放回地上,想要找個擋風的地方,可這望樓本就是在水面上。原來周本占領白沙洲後,便沙洲上修築壁壘營地,為防止鎮海軍從水上進攻營壘,淮南軍則在營地靠江面一側的淺水水中打入兩排木樁,只見用鐵鏈相連,形成了一條水上防線。而在其間停靠了數十條快船,從水門出入。而這守兵的望樓就在水上,四面只有一圈欄杆,毫無遮掩,四面透風,只得蹲下來減少受風面積苦熬。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那守兵聽到一陣劃水聲,趕緊跳起身來,拿起火把細看,原來從沙洲上慢悠悠的劃過來一條小船,卻是來更替自己的人來了,他趕緊將一旁收起的繩梯放了下去,不一會兒那小船靠了上來,從繩梯上爬上來一個瘦小的漢子來,那守兵上前扶了一把,罵道:“好你個吳二,今天又晚了,看我回去後不向都頭告你一狀。”

那吳二聽到那守兵的罵聲,冷哼了一聲:“呸!這麽多人便是你王七郎事最多,片刻虧也吃不得!”

兩人爭吵了幾句,下面劃船的人等得不耐煩了,罵了起來。那王七郎便脫下身上的披風遞給對方,又指了指邊角的那只瓦罐,道:“喏,那邊瓦罐裏有些酒,這裏風大,可以喝兩口去去寒,可莫要喝光了,下一班的弟兄沒得喝。”

“你這王七,去了便是,哪來這麽多話。”那吳二也不回頭,便要去那地上的瓦罐,他是個好酒之人,正要喝一口過過癮,剛將那瓦罐湊到嘴邊,背後卻被人撞了一下,頓時灑了好些出來,濺在身上,吳二趕緊將瓦罐重新塞好,回頭怒道:“王七你這是作甚,不趕快回去睡你的大頭覺,當真要和某家放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