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蕭墻(三)

嚴可求接過魚符,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只覺手中一輕,原來徐溫傷勢過重,已經昏死過去,他心知此時形勢危急,一個不好便是身死族滅的下場,趕緊收斂精神,對一旁的牙將吩咐道:“先將大夫請來,尋個僻靜所在,替主公處置傷口,你去小心看守,不得讓人驚擾了!”

“喏!”那牙將趕緊應了一聲,就帶著幾個轎夫到一旁的院子去了。嚴可求轉過身來,對剩下幾個隨行將佐沉聲道:“主公且去養傷,這裏的所有事情便有某家來處置。”他舉起手中的魚符,幾縷血絲黏在潔白的玉石上,顯得分外顯眼。“如今形勢緊急,若有不從命者,便當如此樹一般。”說到這裏,嚴可求反手拔出腰間佩刀,一刀將道旁的一根小腿粗細的桑樹樹枝斬斷,落在地上發出好大動靜,這桑木素以木質細密著稱,能夠一刀斬斷如此粗細的樹枝,眼力、腕力都非同小可,眾人本以為嚴可求不過是一介文士,以多謀侍奉徐溫,見徐溫重傷時卻將兵符交托給他,卻非嫡子徐知訓,本來還有些不服,如今見他顯露武功,心中不由得一凜,不由得齊聲應道:“末將謹遵鈞命。”

嚴可求見壓服諸將,便為諸將分派任務,或去城中武庫、城門等要害處把守,或去軍營中集中士卒彈壓叛亂,井井有條,眾人見其如此,也漸漸心服,暗想主公將大事交托在此人身上,果然是知人善任,這些人現在能出現在這裏,自然是徐溫心腹中的心腹,知道一旦事敗,他們的下場也是淒慘無比,看到此時能有一個嚴可求這樣的有能之人分派任務,雖然大權不在自己手中,倒也心安。

不過片刻功夫,諸將得令離去,只有一名名叫徐虎的將佐還沒有得到命令,他本是徐溫的族人,按輩分算還是徐溫的侄兒,雖然親緣較遠,但勇猛善戰,徐溫對其頗為看重,留在身邊聽命。可看著其他人都一一得令走了,帶來的士卒也分派的差不多了,自己還被晾在一邊,不由得又急又氣,也顧不得失禮,上前一把拉住嚴可求的袖子,急聲道:“嚴先生,你莫要把某家忘了吧?”

嚴可求扯開衣袖,冷聲道:“如何會忘了,你隨某家來,待會有大事讓你辦,你可莫要給辦砸了。”

徐虎聞言大喜,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某家有潑天的膽子,只要是為了家叔,便是上天入地,也要走一遭。”

嚴可求停在耳力,也不多話,便自顧向楊隆演、史太夫人住處趕去,徐虎趕緊跟了上去。徐溫執掌廣陵軍政已久,這楊府中親衛多半都換了自己心腹,在這深夜之中,這一隊殺氣騰騰的鐵甲武夫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直到到了史太夫人和楊隆演所住的殿外,嚴可求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台階,伸手抓住門上的獸口吞環,猛敲起來,銅環撞擊在堅硬的木門上,沉悶的聲響立刻回蕩在王府的夜空。

“什麽人?難道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小心失儀之罪!”門內傳來一聲喝罵聲,隨著一陣鐵木撞擊聲,一旁的側門打開了,一個青衣仆人探出頭來,睡眼迷惺,但當他看到火光下嚴可求的醜臉和身後軍士手中的寒光閃閃的兵器,臉色立刻慘白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那仆人的瞳孔下意識的收縮起來,深夜、甲士、刀劍、權勢者的宅院,這幾個要素結合在一起,幾乎就是一場兵變的代名詞了,在唐末五代這樣一個時代,即使是一個沒有什麽想象力的普通百姓,就可以知道後面將要發生的是什麽了,那仆人連連後退,眼看就要轉身逃走了。

“楊五,站住,外面是什麽人,這個時候,你竟然就這樣讓他們進來”隨著一聲清脆的吃喝聲,那青衣仆人的逃跑的腳步停住了,嚴可求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好奇心,門內到底是誰,聽聲音是個年輕的女人,聽口氣身份地位倒是不低。

“稟告小娘子,外面,外面!”楊五苦著臉向門口處倒退了過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只能一邊伸出右手做了個“讓你看”的手勢,一邊讓道一旁,好盡量離外面那些可怕的刀劍遠一點。

嚴可求眯起了眼睛,這是他驚訝的時候所流露出的一點表征,打開的側門走出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看打扮應該是王府內的一個高級侍女,甚至有可能是史太夫人或者楊隆演的貼身侍女。看到門外殺氣騰騰的那些甲士後,她那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嚴可求可以清晰的從對方榛子形狀美麗的瞳孔裏看到火把的倒影。

“你們是誰的部屬,竟然敢深夜持兵沖撞王府?”年輕的侍女在驚訝過後並沒有恐懼,反而大聲的呵斥起來,嚴可求輕輕的皺了皺眉頭,他意識到對方這麽做很有可能是為了提醒自己的主人,盡可能地做出防備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