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計謀(二)

嚴可求離開屋後,徐溫還沒坐穩,便聽到外間一陣忙亂,接著便聽到張灝那破鑼般的嗓門:“徐家兄弟,徐家兄弟,你怎生做到的!”徐溫還沒來得及站起身來,便聽得嘣的一聲響,房門被硬生生撞開了,張灝滿臉興奮的沖了進來,高聲道:“徐家兄弟,你端的好本事,某家當真是不服不行呀,快將事情原委說與某家聽!”

“張兄,噤聲,此事幹系重大,小心墻外有耳!”徐溫低聲道,走到房門探出頭趕開仆役,又讓一名親信把守不讓閑雜人等靠近,這才重新回到屋中。張灝站在那裏早就耐不住性子了,看到徐溫回來,趕緊說道:“小城駐軍已經出去了,咱們什麽時候動手呀!”

徐溫沉吟了片刻,才低聲道:“楊渥雖然倒行逆施,但他畢竟是先王的骨血,先王有大惠於淮南百姓,且州郡諸將皆為其舊部,我們若是傷了他,只怕引起眾怒便不好了!”

張灝一聽徐溫這般說立刻便急了:“敦美你怎麽又怕了,好不容易才遇到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呀!”

徐溫正欲解釋,外間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聽到門外有人喘息道:“啟稟郎君,出事了,出大事了!”

徐溫站起身來,厲聲道:“有什麽大事不能等一會兒,我剛才不是說過我和張左衙有要事商議,不得打擾嗎?”

門外人聲停頓了一下,顯然那通傳人猶豫了,不過消息的緊要還是戰勝了對徐溫的恐懼,那人高聲道:“請郎君恕罪,大王殺人了,大王殺了節度判官周隱!家中老小也盡皆族滅!”

“什麽?”徐溫一個箭步沖到門前,一把推開房門,向外推開的房門立刻將跪在地上的親信打倒在地,鼻孔流血。徐溫顧不得許多,一把將其揪了起來,急問道:“你方才說的什麽,再重復一遍!”

那親信從沒見過徐溫這副模樣,不禁給嚇住了,機械的重復道:“大王殺人了,大王殺了節度判官周隱!家中老小也盡皆沒入官府為奴!”

“好!好!”徐溫臉上滿是狂喜之色,他喜悅的來回踱步,突然他停住腳步,對那親信問道:“把你知道的全部復述一遍,一個字都不許少。”

“今天早上,大王與諸將議事完畢之後,突然責問周判官曰‘卿為人臣子,卻買人家國,何面目復見本王面目?’言罷便將周判官推出去亂刀砍死,接著便在城中大搜,周判官諸子皆死,其余親屬也沒入官府為奴!”

徐溫點了點頭,接著問道:“你這消息可曾確實?”

“這是小人在王府的同鄉傳出來的消息,可能具體還有所偏差,但周判官身死和家人沒入官府為奴小人已經確定過了。”

“好,很好!”徐溫點頭笑道:“你先去賬房取十貫錢,這是我賞給你的,然後你便去打探消息,越詳細越好,回來後我還有重賞!”

那親信大喜,躬身拜謝道:“多謝郎君!”便小步倒退著離去了。

徐溫轉過身來,只見張灝已經站在自己面前,臉上滿是興奮狂喜之色,在這一瞬間,不用照鏡子,徐溫也能知道自己的表情和張灝一樣,也是一樣的狂喜。

廣陵,節度判官府邸,蒙蒙的細雨落在道旁房屋的瓦當上,發出輕微的聲響,讓人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寒意來。這雨已經連續下了快二十天了,黃土夯制而成的坊間道路早已泥濘不堪,道路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無數道目光聚焦在華麗的府邸門口,那平日裏幾乎從不開啟的包鐵紅木大門此時已經倒在地上,依稀可以看到已經變成黑色的血跡,整座大門就好像一張被敲掉門牙的嘴,成群的淮南軍士卒正不斷的從這大門出入,搬運出一箱箱的財物來。

“出來了,出來了!”隨著一陣低語,圍觀的人群出現了一陣聳動,只見從大門中推出一群囚徒來,男女老少都有,個個身著白衣,被長索串成長長一串,被兩廂的淮南軍士卒驅趕著,在泥地裏走的一步一滑,狼狽不堪,這些人都是淮南節度判官周隱的家人,看到這些數日前還高高在上的人們落到這般下場,圍觀百姓的感受是很復雜的,場中突然靜下來了,一時間只能聽到押送士卒的喝斥和甲葉碰擊聲。

突然行列中一個老婦腳下一絆,跌倒在泥濘中,眾人被長索串在一起,頓時行列停滯下來了,一旁押送的軍士見狀大怒,不由分說便操起矛杆狠狠的抽打在那老婦背上,那老婦身體本就不行,挨了兩下便口吐鮮血,趴在泥濘中動彈不得,那軍士還要再大,卻被旁邊沖出來的一個年輕人撞開,摔了個屁股墩。那年輕人可能是老婦的子侄,推開打人軍士後便去攙扶老婦,卻不防那軍士爬起身來便一槍當胸刺來,年輕人待要閃避,卻無奈被長索捆著,躲閃不及,被一槍貫腹而入,余勢未盡,連其身後的老婦也一齊釘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