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圍城(一)

那木頭在水中慢慢的漂浮出去,過了好一會兒,對岸的草叢還是沒有動靜,屠武的身後的部屬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只是看到頭目還是蹲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示意起身的手勢,一個個只得在腹誹不提。

正當此時,對岸的草叢一陣晃動,接著飛出一支羽箭,“奪”的一聲便紮在那木頭上。說時遲那時快,六七支羽箭便飛向那猶自晃動的草叢,只聽到一聲短促的慘叫聲,對岸的茂密的草叢便矮了一大片,屠武身後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聲,有個急性子的便要起身渡河。

“再等會兒,說不定對岸不止一個!”屠武伸手拉住那人,眾人此時對他的觀感已經大變,紛紛伏下身子,又過了一會兒,確認無礙後方才小心的徒涉過去。

一名黑衣男子橫躺在地上,四周是被他壓倒的茅草,顯然剛才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滾掙紮過。鮮血正從他胸口和左肋部的傷口中滲出來。他竭力的想要坐起身來,可連讓背部離開地面都做不到,箭頭上塗抹的烏頭毒素滲入了他的身體,讓他臉色發黑,呼吸急促,四肢無力,瞳孔發散,最後奪取他的生命。

“還好這次屠頭兒來了,不然你小子現在就跟地上這家夥一般模樣!”

說話的是一名鎮海軍士,他的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閉嘴,少說句沒人當你啞巴!”那個剛才被屠武阻止渡河的軍士看樣子並不喜歡同伴不合時宜的打趣,他看著地上那個垂死的淮南軍“夜不收”,臉上神色頗為復雜,畢竟在戰場上生死之間的間隔實在太微薄了。

屠武看著地上那垂死的敵人,他已經沒有力氣翻滾掙紮了,嘴唇劇烈的顫抖著,口中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嘶吼聲,目光中的神色也由仇恨變成了軟弱的哀求,顯然他現在很痛苦,離箭毒要奪去他的生命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屠武突然拔出短刀,在那人的咽喉處一勒,鋒利的刀刃割斷了對方的頸動脈和氣管,鮮血噴射了出來,濺在四周的地面和圍觀軍士們的腿上。生命的跡象很快便從那“夜不收”的身上消失了,也許是因為屠武的善行,死者的臉色很安詳,並沒有通常戰死者的那種猙獰和扭曲。

“取出油包,檢查物件有無差池!”屠武低聲下令道。

“喏!”眾人此時話語中滿是敬佩之意,屠武準備的判斷讓這些久經陣仗的老兵徹底服了氣。眾人紛紛解開背上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打開用油布嚴密包裹的火把火鐮,一一檢查無誤後才又重新結紮停當,這才小心翼翼的往淮南軍營寨行去。

夜色籠罩之下的淮南軍大營,仿佛一只正在沉睡的巨獸,穿行其間的巡邏軍士,不時傳來的刁鬥之聲,提醒著夜襲的鎮海軍死士們,此次的行動的艱巨。屠武半蹲著身子,望著不遠處的淮南軍營,他並不擔心自己被守兵發現,畢竟自己距離對方營寨還有百余步,在這個距離能夠憑借著微弱的星光發現一個半蹲在土丘上不動的活人,那淮南軍的哨兵只怕個個都是養由基了。以屠武的眼光來看,淮南軍的營盤防禦算不上嚴密,也許是因為時間有限的關系,營壕有許多地方只有六七尺深、除了營門所在有插有竹簽外,其他地方都是空空的,壁壘許多地方也沒有建好。但是幾處營寨的選址都不錯,相互之間都可以用弓弩保護。營寨內部的帳篷間距也很得當,相距壁壘也有相當的距離,積聚糧食和牲畜的後營保護的很嚴密,這樣一來,即使敵軍縱火成功,所造成的影響就很有限的。看到這裏,屠武不禁猶豫了起來,難道一行人冒了偌大的風險,只能燒掉淮南軍幾頂破帳篷嗎?

“頭領,左邊那座營寨是個不錯的目標,咱們就燒它們吧!”一名部屬爬了上了,壓低了嗓門說道。

屠武沿著部屬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淮南軍大營的左後方還有一座小營寨,被大營遮掩了大半,夜色下一不小心就看不清楚。他小心的爬下土丘,壓低身形往左邊小跑了一段,小心的觀察了一會兒。果然正如手下所說的,那營寨與淮南軍其他營寨迥然不同,營壕只有三四尺深,壁壘更是只有些木樁應事,營壘內的帳篷更是東一撘,西一搭的,沒有什麽章法,過了半晌也沒看到什麽巡邏軍士。屠武不由得又驚又喜,一旁的那名手下湊上來低聲笑道:“屠都頭,這營寨紮的便如同那瓦舍裏岔開大腿的騷娘們一般,咱們若不進去鬧上一番,豈不是白來了這遭。”

四周立刻傳來一陣輕微的哄笑聲,屠武強自壓制住自己的笑意,低聲道:“你這殺才,別現在嘴硬,等會別拉了稀,到時候可沒人再來拉你一把!”

說罷,屠武便分派人手,留下兩人在營外放風,自己領著剩余人手小心潛行,不一會兒眾人便到了營壕旁,三四尺深的壕溝自然是一躍而過,又穿過木柵欄,便進得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