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讒言

臨海城外,一天之前還是明州軍大營的地方,已經換了主人,大營外靠近河邊的空地上,坐滿了一群群垂頭喪氣的明州軍俘虜,臨時修建好的碼頭上,不少明州軍的士卒正在鎮海軍的監督下修補損壞的船只和棧橋。陳璋站在帥帳前的空地上,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一塊破布,他走到那破布近前,撿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從無數腳印和汙跡中辨認出了一個“趙”字,原來這竟然是明州軍的中軍大旗。他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世間成敗勝負實在是難說的很,如果自己當時在杭州沒有堅持冒險出海;如果那天夜裏暴風雨來的再大一點;如果第二天早上自己沒有飄到翁山島,恰好碰到明州軍的後勤船隊;還有無數個如果,只要這麽多如果有一個發生了,那現在站在這裏得意洋洋的恐怕就不是自己,而是那個不知生死的趙引弓了,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下場只怕比他還要悲慘的多,想到這裏,陳璋才覺得全身發冷,竟然已經透出一身冷汗來。

陳璋正欲回到賬中,免得被寒風吹出病來,卻聽到右邊傳來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接著便寂靜無聲了,他正要走過去查看,卻只見周安國一邊擦拭著胳膊上的血跡,一邊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便笑著問道:“怎麽了,周將軍,還沒有打聽出趙引弓的下落?”

周安國狠狠的向旁邊吐了口唾沫,罵道:“這趙引弓也不知道前世是什麽投胎的,腳板定是抹了油的,某家方才拷問了六七個軍官,都說昨天還見過他,可半夜裏就乘船帶了親兵逃走了,他們也不知道去向,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陳璋點了點頭:“應該不是假話,這麽多人都眾口一詞,他們又不知道我們要打過來,如何實現串好詞了,再說我們打過來的時候,明州軍的舉動就十分奇怪,倒好似受了什麽驚擾,已經失去了組織,否則我們也不會贏的這麽容易,定然是這趙引弓事先從哪裏得到了消息,知道局勢已經不可為,便拋下大軍,乘船逃走了。”

周安國嘆了口氣,神態一下子變得頹唐起來,他也不是不能推斷不出這麽簡單的事實,只是眼見得到手的大功一下子又沒影了,難以接受現實罷了,此時被陳璋說了出來,也只能作罷了,他指著碼頭上的船影問道:“那陳將軍以為現在當怎麽辦?要派快船追嗎?”

“大海茫茫無際,又不知他的方向,如何追得上!”陳璋笑道,他此時十分冷靜,現在己方已經大局已定,只要不犯下什麽大錯,諒那趙引弓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來,他沉吟了片刻笑道:“不如這般,你且在這裏安置降兵,同時派出信使到台州本地豪強處,高判官應該在內陸,這平定一州也是大功一件!”

周安國聽到還有立功的機會,興致才高了點,轉而回過味來,方才陳璋眼下之意他好像並不和自己在一起,不由得開口問道:“那陳將軍你呢?”

陳璋胸有成竹地說:“溫州乃閩浙咽喉所在,我領千人前往趕往那邊,先布下一子,免得又生出亂子來。”他說到這裏,看了看周安國的臉色,笑道:“若是周將軍想去,我留在這裏鎮守也行。”

周安國臉上不由得一紅,幸好他臉色黝黑,也不怕陳璋看出來。他方才心中的確生出和對方搶功的念頭,只是聽陳璋這麽一說,也實在不好意思出口了,何況安置降兵,鎮撫一州的功勞可是眼前現成的,去溫州那邊吉兇禍福可都不知道,一鳥在手勝過十鳥在林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想到這裏,他便故作豪爽地笑道:“陳將軍說的什麽話,周某豈是那般小氣的人,我馬上去安排船只給你,用過響食便開船。”

明州刺史府,呂方斜倚在錦榻上,閉目養神,一旁的幾案上堆滿了待處理的折子,陳允坐在案前為他大聲朗讀,每當一封念完後,陳允便說出自己的處理意見,若是呂方同意便點點頭,陳允便在折子後批上處理意見,若是呂方不同意,則說出自己的意見讓陳允記下。呂方討平明、越二州之後,基本的戰事已經了解,可在杭州待他處理的要緊公事也堆積了不少,不得已陳允才帶了折子趕來明州,向他請示。

兩人正忙碌間,外間突然傳來輕微的敲門聲,陳允起身走到門外,原來是一名書吏送來緊急文書,陳允接過文書打開一看,不由得咦了一聲,語氣中頗有驚訝之意。

“陳先生,軍前有什麽消息嗎?”屋內傳來呂方低沉的聲音。

“正是。”陳允微微定了定神,進得屋來,小心的帶上房門,走到呂方身前,躬身道:“周、陳二位將軍從明州修書來報,我軍大破明州賊眾,斬首七百有余,生俘六千七百余人,溺死無算,繳獲大小戰船兩百余艘,軍資甲仗無算,明州府城已在我軍控制之下。”陳允念著捷報,可語氣中卻沒有多少激動喜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