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詭道(三)

正當此時,遠處山路上出現幾個黑影,正往山城這邊快速移動過來,陳璋此時心事重重沒有發現,可一旁的護衛軍士倒是看得分明,趕緊稟報。陳璋這才驚醒過來,此時這舟山島上,他這支孤軍可以說四面皆敵,也不用思量,立刻下令手下各就各位,準備迎戰,尤其是看守被俘軍官的,若那些軍官有半點不對的,立即殺了,去除後患。

那幾個身影來的甚快,不過十幾息功夫,便到了一箭之地,最前面那人便大聲呼喊,順著海風依稀可以聽到“遇襲、示下”等字眼。守門校尉見來人已經進了射程,一聲低喝,十幾名軍士紛紛舉起手中的弩機,屏住呼吸瞄準,那校尉舉起右臂正要猛往下劈,下令手下軍士放箭,給那幾人一點顏色看看,卻只覺得右臂一重,擡頭一看卻是陳璋伸手拉住了。見到頭領微微地搖了搖頭。那校尉雖然心中疑惑不解,可他跟隨陳璋出生入死也不知有多少次了,服從命令早就變成了下意識的舉動了,便後退了一步,擺了擺手示意手下放下弓弩,等待著陳璋的命令。

墻內諸事停當,外間那幾人已經到了門口,從身上衣甲辨認,應該是駐守在港灣旁的明州軍派遣上來的信使,最前面的那人喘息未定,便高聲喊道:“快開門,快開門,有要事稟告趙將軍。”

“看來這幾個信使還沒有發現這翁山城已經易手了。”陳璋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自己進城之時兵不血刃,連墻上的旗幟都沒有更換,也怪不得這幾個信使惶急之下沒有發現。想到這裏,他示意身後校尉打開城門,讓那幾人進來。

那幾人剛進得門來,便嚷著要見主將。陳璋在山城之上,對於山下情況也就知道大概,便也不暴露身份,偷偷吩咐手下將那歸降的副將帶到帥帳之中,小心安排。而自己在那邊與信使虛與委蛇,不一會兒,手下回來說安排停當,他便領了這幾名信使到帥帳之中。

那幾名信使早已是心急如焚,帶到進得帳來看到副將,趕緊跪倒稟告,陳璋在一旁聽得清楚,原來山下那些水手民夫這些天來在這舟山島上,困苦異常,加上先前有許多人就是被強征而來的,不過是迫於趙引弓勢大,不敢反抗罷了,眼下趙引弓已經領大軍遠去,趙權雖然並非無能之輩,可若論起權術手腕,那可差得遠了,這些民夫水手怨氣也漸漸發作起來,這些日子嘩變反抗之事常有發生,所以趙權才擺了個這樣的怪陣,將主力分置五營,將那些民夫水手圍在當中,自己只領著百人呆在山城之上。夜裏突然遭到陳璋手下遊兵的縱火襲擊,民夫水手自相踐踏攻擊,死傷無數,人們早就處於一種極度惶恐暴躁的狀態下,便如一個火藥桶一般,稍有一個火星便會爆炸,後來船只遭到火攻,各營明州軍不得已出兵驅趕民夫水手救火,這般舉動便如同一個火星一般,點燃了積蓄數十日的仇恨和反怒,許多民夫水手拿起棍棒、船槳等物件,甚至赤手空拳往驅趕他們的軍士身上撲去,廝打起來。明州軍雖然無論在組織和裝備上都遠遠勝過這些亂民,可是在黑夜之中,不辨方向,旗鼓也無法指揮,加上那五營都尉皆是平級的,並無上下之分,關鍵時候竟然爭持不下,有人說要全力進攻驅散亂民,好搶救船只,而剩下的則說要回到營中據守,待到天明再做主張,一時間竟然被這些亂民沖的陣腳大亂,可眼下情形不明,他們也不敢將手中剩下的那一半軍隊投入,免得一旦生變便束手無策。各營都尉都在苦等山上主將號令,可奇怪的是,山下鬧得這麽大,山上的趙權應該早就知道了,可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動靜,莫非是聾了不成。最後五營都尉只得各自派了一人,前往山城,請示趙權,當如何行止,無論是全力進攻還是回營據守都行,總勝過在這裏不上不下的苦熬。

那為首的信使姓吳名斌,將諸事稟告完畢,可過了半晌帳中還是寂靜無聲,禁不住偷偷擡頭看那副將的臉色。只見那此時的副將神情頗為奇怪,臉上滿是自嘲的苦笑,一雙眼睛卻是斜斜的瞅著方才領自己進帳的那名軍官,到好似他才是帳中做主的人一般。吳斌本就是心思頗為機敏,此時突然覺得有點不對,為何這等事,主將趙權卻沒有出現,而且他多次來過這翁山城,對那軍官毫無印象,尤其是那人身上所披的甲胄式樣頗為奇怪,乃是無數鐵環串聯而成,心腹要害處有精鍛而成的甲片保護,自己也從未在明州軍見過這等甲胄,想到這裏,他只覺得先前登山時出的熱汗已經變得冰涼,滲入背上的衣服裏,緊緊的黏在脊梁上,便如同寒冰一般。

那副將坐在胡床上,背上一陣陣的刺痛,他身後那名侍衛模樣的軍士便是陳璋特別派來挾制他的人,持一柄匕首頂在他的背心上,只要他稍有舉動,便是利刃穿心之禍,加上帳外的那些敵兵,自己現在能做的只能當好傀儡,在祈禱對方心不要太黑,事成之後,不要還過河拆橋,殺了自己。這時,他看到陳璋轉過臉來,微微地點了點頭,便趕緊裝出一副威嚴的模樣,沉聲道:“嗯,倒是辛苦你了,且下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