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激將

胡利言罷,見高奉天沒有表示反對,便又磕了一個頭,爬起身來笑道:“草民雖然身處台州這等偏僻處,也曾聽聞過高判官的大名,乃是呂相公身邊的紅人,手握大權,像這等人物只怕是片刻也離不得相公身邊的,如今來了台州定然是有要緊事情,不知老朽說的對否。”

高奉天點了點頭,道:“不錯,某此次來台州,正是奉了主公所命,安撫一方,台州地勢緊要,乃浙東安定所系,這自然是要緊事。”他看不出眼前這老者的底牌,話語間便滴水不漏,不給對方可乘之機。

胡利笑了笑,自顧說了下去“自古有言雲:‘文事者必有武備’,判官雖說奉相公鈞命,可依現在台州的情形,僅僅帶著不到十個人來台州,也太荒唐了些。”說到這裏,胡利擡頭看了看高奉天的臉色,只見其便如古井一般,全無波動,才小心按照先前準備好的腹稿說了下去:“依小民看,判官此行不像是有大軍隨後,應是臨時遇變,不得已才來這裏的。”

胡利說話的聲音不大,可聽到高奉天耳中,便如同驚雷一般,幸好他城府極深,臉上也沒露出什麽漣漪,只是笑道:“若是當真如老丈所言,汝則當如何行事呢?”

高奉天話語中頗有戲謔之意,胡利卻不惱怒,又在地上磕了兩個頭,站起身來肅容道:“草民雖然無知,也看得出如今台州這般模樣斷然不會長久,總得有人收拾,這兩浙之間,除了呂任之呂相公還有何人能堪此大任,老朽雖然不知道高判官此行有何大事,不過若有用的著的,還請直言。”

高奉天點了點頭,他斟酌了片刻:若將明州兵即將來襲的消息告訴眼前此人,雖然有可能立刻這臨海城變作一座空城,甚至將自己綁了送給趙引弓以為晉身之階;可眼下自己若想在這臨海城中做出點事情來,斷然離不開此人的協助,再說這只老狐狸也看出點苗頭來,便是自己不說,最多不過過幾天明州兵到了,他也會知道,不如早點告訴他,面子上也好看些。想到這裏,高奉天拿出昔日在鄉間傳教的本事,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道:“既然胡老丈這般說,本使便也不是瞞你了。”於是他便將自己在海上遇到明州軍搜羅船只,推斷對方即將入侵的事情一一道明,只是此次出行前往溫州的本來目的,和已經前往溫州的沈玉田之事卻瞞下不提。

高奉天開始敘說時心中還有幾分忐忑,說完後反而鎮定了下來,平心靜氣地看著眼前的這葛衣老者。胡利聽完後,思忖了片刻,道:“若是真如判官所說,那趙引弓要從海上來攻,關節處便是那椒江渡,臨海城雖然城郭完備,可丁壯太少,甲杖也不齊全,定然抵擋不住敵軍圍城。只有那椒江渡水面狹窄,而且漲落潮之間水位變化甚大,若是不識當地水情的,一不小心便要吃大虧。”

高奉天聽到胡利提到椒江渡,想起自己先前乘船時聽漁翁提到的,不由得開口問道:“你說的莫非是那靈江分流通往黃巖縣城處?某家路經此地時也有聽船夫提到,只是那裏兩岸一覽無余,並無城郭,如能扼守,不如向四周豪強收兵,堅守這臨海城為上。”

聽了高奉天的話,那胡利答道:“那些豪強多半是首鼠兩端之徒,若聽聞明州兵勢大,只怕多半是托詞不遣兵來,又能濟得什麽事,倒是我有個遠房侄兒名叫胡可及,在附近當個魚牙,在漁民中也有幾分聲望,一聲號召,也能有千余條漢子聽命,不如小民遣人招他來,也好讓判官驅策。”胡利說完,卻只見高奉天臉上頗有疑惑,趕忙仔細解釋。原來這漁民與農人不同,出海危險極大,加之打漁又沒法像農人收入有保證,漁獲有很難保存,所以極易為商人壓榨。於是漁人便推舉為人公道,威望甚高之人以為魚牙,集中起來與商人交易,並有一定互助會的功能,這胡可及本是米十郎峰下人氏,自幼便隨著父輩打漁,由於極重鄉誼,孝道,處事也頗為公道,年級輕輕便被附近的漁民推舉為魚牙,後來台州兵亂之後,此人便與附近沿海數十個村莊的漁民聯保自守,約定若遭遇盜賊,則點燃烽火求救,所有的村莊青壯皆持兵相救,台州的幾個較大的土豪見其實力不可輕辱,也沒有侵犯別人的野心,便也不來惹他,一來二去,臨海附近的這些漁村竟然相較於內地成為了一片相對平靜的土地,俞之恒能夠據守臨海城不落,也與其不無聯系。

聽到胡利這般說,高奉天不由得暗喜,若有了這些漁民的支持,在靈江狹窄的江面上,倒說不定能給那趙引弓的明州兵一個好看,笑道:“那便麻煩胡老丈了,遣人招胡壯士前來,老丈家果然是一門忠義,待本官修書與主公,定然不吝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