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分戰場(二)

說到這裏,趙引弓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許再思在越州苦戰,浙東諸州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那邊了,呂方平定杭州之後,便可以偏師出旻嶺關,將四州之地收入囊中,如此一來,浙東大勢已定,我等與那許再思苦戰多日,卻一起落得個階下之臣的下場。”

“不錯!這廝看起來與兵與糧,報了許再思先前助他攻破杭州之德,其實武勇都實際上不過是只獵犬罷了,最大頭的獵物盡數落入自己的囊中,天下人還不以為非,端得是好打算。”趙權聽趙引弓仔細剖析,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不由得擊掌贊嘆道,說到這裏,他恭維趙引弓道:“不過我以為義父之計也是不錯,畢竟若是並吞了武勇都,再讓他們去攻打越州不是更好,東西抓在自己手裏總比在別人手裏放心吧!”

趙引弓搖頭苦笑道:“這便是第三樁好處了,那武勇都在錢繆麾下算來也有十余年了,錢繆也想分化瓦解,以為己用,可到了最後還是死在這些‘蔡賊’手中。其原因便是武勇都是一個排他性極強的集團,從軍官到老兵幾乎都是淮西人,光換一兩個頭領沒用,稍一不慎便會引發兵變。呂方若是去吞並此軍,哪裏還有余暇出兵浙東,只怕這武勇都前腳過了浙江,後腳便倒戈相向,現在呂方還是占著湖、杭二州,哪有如今這般風光。”

趙權聽趙引弓分析完畢,不由得搖頭嘆道:“聽義父這般說下來,才知道那呂方的厲害,想必那徐綰這次是討不得好去了,那又何必運糧與他白白惹來禍端?”

“正是因為那呂方厲害,我才要運糧與那徐綰!”趙引弓厲聲道,方才還有幾絲笑意的臉上已經爆出青筋:“徐綰能拖得他一日便是一日,我才能抽出手來將水攪渾,兩浙現在無人能與其抗衡,淮南楊行密正也無暇抽身,可天下總有人能對付的了他吧,誰能對付的了他我便引那人來,這席宴席我趙引弓吃不到嘴,他呂方也別想安生吃好。”說到這裏,趙引弓猛地一掌拍在眼前的幾案上,將上面的酒肴震落地上,頓時摔了一地,門外伺候的青衣婢女聞聲探頭一看,只見屋內二人躲閃不及,碎瓷湯汁滿身都是,趙引弓的右手更是鮮血淋漓,那青衣婢女不知何故,趕緊進來收拾,替趙引弓包紮之時,只覺得他身上肌肉不住抽動,不能自已。

海上,一望無垠,一只福船正在航行,此時正是正午時分,從不遠的岸上吹來一陣陣海風,帶起一陣陣的波浪,船身的晃動逐漸大了起來。

“哇!”一名錦袍漢子伏在船舷邊,正吐得厲害,眼看已經將食物吐得幹凈,出來的都已經是清水了,早已沒什麽東西可以吐了,可還伏在船舷上幹嘔。

“高判官,這海上風浪頗大,船晃動甚是厲害,您先喝點葫蘆裏的草藥茶,就會覺得好點了。”一條黑衣漢子雙手捧了葫蘆正遞了過去,卻是正在呂方麾下當差的王道成,只見短袖短衫,配上一張黑紅的臉龐,滿臉虬髯,完全是一副閩浙間跑慣了海的船老大模樣。

那正伏在船舷嘔吐的錦衣漢子接過葫蘆,湊到嘴邊喝了兩口,只覺得又苦又澀,可方才那種幹嘔的感覺無形之中便小了許多,才覺得身上有了幾分力氣,站起身來將那葫蘆還給王道成,強笑道:“倒是生受道成了,想不到這海上風浪竟然如此之大,遠非江船上可比擬,倒是這藥草茶倒是靈驗的很,卻不知是從哪裏來的。”這錦衣漢子嘔吐之後,臉色頗為蒼白,可是面目軒昂,雙目有神,舉手投足之間極有氣度,正是鎮海軍節度判官高奉天。

王道成將葫蘆遞給一旁的水手,答道:“這大海之上,無風也是三尺浪,如何是江湖間能比擬的,幸好我們這次用的是吃水深的福船,否則顛簸的還要厲害。至於這藥草茶乃是祖上傳下來的方子,我家世代行商,若非些醫治瘴氣、海上暈船的方子,如何能濟得事,若高判官想要,末將寫上一張奉上便是。”

高奉天點了點頭,如今呂方麾下多有北人,而所處之地乃是南方,天氣濕熱,行軍打仗極易發生疫病,呂方早就交代過搜集整理各種藥方藥材,已被不時之需。

此次呂方以征發明、越二州的兵士為名,準備一舉解決武勇都、趙引弓這兩個心腹之患,事先也預料到對方未必會束手就擒,所以先派遣高奉天應溫州刺史郭淮所求,前往台、溫、括三州,授以全權,讓其節制三州州兵,從背後包圍明、越二州,絕了他們反抗之心。由於陸路上杭州到達溫州,須得經過武勇都所控制的越州,此時並不安全,如果繞道走,則耗費時日,錯失戰機。於是高奉天便選擇從杭州出海,喬裝沿海路直驅溫州,又快又安全,而王道成他未入呂方軍中時,行商多年,對海上情況也十分熟識,呂方便讓他與高奉天一同前往。王道成在鎮海軍中已經有些時日了,自然明白高奉天在呂方心中的地位,心知自己日後在鎮海軍中的前途便把握在這人的手中,一路上自然是小心伺候,唯恐讓其有半點不如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