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守城

牙城上,錢傳褄身披鎧甲,斜倚在一塊女墻後面,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裏塞著幹餅,那張白皙俊朗的臉龐此時已經變得又黑又瘦,眼睛裏滿是血絲,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只有兩頜肌腱用力抽動時,現出那一對酒窩,還能依稀看出舊日俊俏模樣。這些天來,潤州軍輪流猛攻,他就在城頭幾乎沒下去,著實給累壞了,這時吃著吃著居然就口中含著幹餅睡著了。

隨著一陣陣戰鼓聲響起,潤州軍的前鋒開始慢慢向前移動,在他們與牙城城門之間大概有兩箭遠的距離。由於錢傳褄在進入牙城前,已經將城門附近的所有民居一把火燒得幹幹靜靜。這招雖說燒死了無數常州百姓,可的確有效的很,攻城的潤州軍連半點掩護也沒有,著實在這裏流了不少血,遠遠的看過去,空蕩蕩的地面上除了攻城器械的碎片和橫陳的屍體,什麽也沒有,就仿佛鬼蜮一般。

錢傳褄的手腳抽動了兩下,仿佛在夢中聽到什麽,他猛然爬起身來,從女墻的射孔往外邊望了過去,只見牙城外的空地上黑壓壓的都是潤州軍的士卒,最前面的兵卒距離城墻已經不過十余丈遠了,他趕緊跳起身來,在城墻上奔走,將已經苦戰多日,在戰鬥間隙睡著的守兵踢打醒來。

這時前面的潤州兵已經進入弓弩的射程,這些天的猛攻下,城頭的女墻已經被破壞了大半,在城頭上奔走的錢傳褄是毫無掩護的。士卒們看到有人在城頭奔跑,紛紛張開弓弩往那邊射擊過去,後面的軍士爆發出一陣呼喊,舉起長梯向城頭沖去。

錢傳褄提醒了十幾人,又拿起銅鑼猛地敲打起來,看到士卒們各就各位了,才覺得肩膀上一陣陣的疼痛,轉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肩上已經中了一箭,幸好他皮甲內還著了一層細鱗鎧,箭矢入肉不深,才沒受重傷。不過此時也顧不得這麽多了,提了橫刀圓盾便趕了過去。

此時已經有十余具雲梯搭上了城頭,這些日子來潤州兵奪取了常州城之後,拆毀了許多房屋,得到的材料用於打制攻城器械,這些雲梯乃是攻城專用的,一段有鐵質搭鉤,一旦搭上城頭,便會鉤住,任你如何用力也是推不開,較之臨時準備的竹木梯子,自然是判若雲泥了。待到雲梯搭上城頭,身披重甲的選鋒便手提刀斧,將大盾頂在頭頂上沿梯而上,他們小心的將盾牌傾斜,讓盾牌邊緣和長梯形成了一個尖銳的角,盡力減小受彈的面積,這樣一來,不要說是弓弩,如果運氣好的話,連礌石和滾木也可以卸落到一旁。

守軍的弓弩對敵軍的登城選鋒效果不大,礌石滾木數量也不多了,眼看著敵兵離城頭越來越近了,透過盾牌的空隙,已經可以看到如同餓狼一般的一雙雙眸子,城頭的守軍只得冒著被城下敵軍弩手射中的危險,探出身子用長矛捅刺,不時有人被弓弩射中,慘叫著從城墻上跌落了下來。

“快到馬面去,從側面射殺。”錢傳褄一聲大喝,頭一個沖到附近的一個馬面上,由於突出城墻上的馬面上的女墻幾乎已經損毀完畢了,幾乎是毫無遮攔,所以守兵或有意或無意地避開了那地方。錢傳褄剛跳上馬面,只見丈許遠外一名潤州軍選鋒已經相距城頭不過四尺遠了,那軍士頂著盾牌,口中喊著一柄足有四尺鋒刃的橫刀,一般來說單臂使用的短刃鋒刃有很少有長過兩尺半的,而他卻能身披重甲,一手持大盾,一手揮舞這麽長的橫刀,其臂力雄渾可見一斑。城頭的守兵連一連刺了數次,都被對方用盾牌隔開了,眼看對方再上一級,便是短兵的攻擊範圍,那時自己所用的長兵反而施展不開了,於是咬緊牙關,瞄準盾牌下晃動的地方身影,使盡全身力氣一矛紮了下去,就算不能將對手刺穿,也要將對方捅下城頭去,畢竟對方腳下只有一根木杆,比不得自己腳下踏實。

那守兵一矛捅了下去,手上卻沒有刺到實物的感覺,不由得身體猛的向前一傾,若不是手中抓住了那雲梯的鐵鉤,便險些跌落城下去,原來下面那個選鋒廝殺經驗十分豐富,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舉動,手上使了個虛勁,對方一刺下來,便將盾牌一斜,便將那長矛推到一邊去了,借勢反手一刀斬了過去,正好砍個正著,只聽得一聲慘叫,便看到一條身影從一旁跌落下去。

那選鋒斬殺了對手,也險些從雲梯上跌落下去,幸好他反應甚快,一把抱住雲梯的扶手,才沒有跌落下去,看著腳下如林一般的白刃,饒是他膽大如鬥,背上也滲出一陣冷汗。正當此時,他突然覺得右肩一陣劇痛,已經中了一箭。

“這邊怎麽會有箭矢射過來。”那選鋒轉過臉來,只見丈許遠外,那突出的馬面上,一名守軍軍官正彎弓搭矢,對準了自己,接著便覺得眉心一涼,便什麽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