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狡兔

呂方府邸中,高奉天、陳允、王佛兒、陳璋四人正為是否答允田覠的要求,與田、安二人一同舉兵而爭論,呂方手下的重臣除了在浙東的陳五,湖州的範尼僧,幾乎都在這裏了。說來奇怪的是,王佛兒與陳璋這兩個武人反對出兵,理由是士卒疲憊,新得的浙東諸州局勢不穩,當地豪強都在虛與委蛇,兵力增長太快,而可以基本實力卻有限,如果一旦兵勢不利,只怕局面便不可收拾;反而是高奉天和陳允二人卻力主答應田覠的要求,至少也要派出水軍給田覠,以牽制楊行密的實力,理由是在楊行密眼中,呂方與田、安二人都是一般貨色,救人便是救己,而且一旦田、安覆滅後,呂方便孤立無援,與顧全武所在的蘇州接壤,至少也要在田、安二人被消滅前,占領蘇州以為屏障,當然如果能夠與楊行密劃江而治那時最好的了。呂方坐在上首,慢慢的撫摸著頷下的短須,一連躑躅不定的模樣。

這四人爭得興起,誰也說服不了誰,只得一齊將目光轉向呂方,等待他的決定。這時,外間有軍士稟告,說李彥徽求見。屋內數人都不由得愣住了,這李彥徽自從來了杭州後,除了必要的情況,便極少來到呂方府中,為何今日這節骨眼上卻恰巧趕到,難道他從哪裏聽到了什麽風聲不成?

“請李刺史進來,莫要怠慢了。”呂方吩咐道,待到那侍衛下去了,呂方笑道:“你們可別漏了口風,這廝可是精的跟油缸裏的老鼠一般,也不知他從哪裏得來的風聲,待會兒只得見機行事了。”

眾人點了點頭,不一會兒,李彥徽便上得堂來,呂方站起身來,滿臉堆笑,正欲客套兩句,卻只見對方對一旁的四人仿佛沒有看到一般,直通通的對呂方問道:“田覠、安仁義起兵作亂,呂觀察麾下數萬大軍,江東無人可比,卻不知作何打算?”

以呂方對李彥徽過往的印象,此人出身清貴,城府頗深,言語間往往以旁敲側擊為多,像這般單刀直入的質問,饒是以呂方的城府也只得施展踢皮球的功夫搪塞道:“李刺史來的正巧,本觀察正召集手下將吏商議此事,大夥兒也沒有一個定見,您歷經台府,見識定然非我等能夠比擬的,不如請您也來說說。”

李彥徽也不推辭,昂然道:“其實此事倒也簡單,要麽響應田、安二人,出兵攻取蘇、常二州;要麽應吳王敕令,討伐田、安二賊。只要不是猶疑不決,首鼠兩端,都也是一條出路。”

呂方聽了倒是有點詫異,他本以為李彥徽會整一套什麽以順討逆,君臣之道之類的大道理來,沒想到此人說的倒是頗有見地,的確眼下呂方無論是協助哪邊都是一條出路,就是不能猶疑不決,因為這般若是田覠勝了,會懷恨呂方受恩不報,而若是楊行密大獲全勝,那也會認為呂方是在附逆,兩邊都不會討好。

“那依李刺史所見,當如何行事呢?”

“依在下所見,若田、安二人合兵一處,直接渡江攻打廣陵,觀察便可起兵相應;若這兩人分兵侵略四鄰州縣,擴張地盤,觀察便應應吳王敕書,討伐田、安二人。”李彥徽也不繞圈子,直視著呂方的雙眼答道。

“李刺史這般說是何道理?”呂方聽到這裏,不由得站起身來,先前臉上那點敷衍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剩下的只有凝重。

“宣武朱溫樹敵甚多,河東李克用、鳳翔李茂貞、平盧王師範皆與之交兵,自清口之敗後,再無力與吳王爭鋒。如今吳王地域廣闊,南至江、北至淮,西至武昌、東至大海皆為其地,兵精糧足,豪傑歸心。田、安二人起事,如今雖有小勝,可若是拖延時日,以區區兩州之力,如何能與淮泗之眾相抗衡。如今之計,只有乘東塘大勝,西征大軍未回,廣陵人心搖動之機,盡起宣、潤之軍,稱吳王信任小人,渡江直取廣陵,才有得手的希望。”

王佛兒在一旁聽的不對,插嘴道:“李刺史此言差矣,廣陵乃吳王根本,雖然西征已去其半,剩余也還有不少,更何況江南尚有常、蘇二州未取,若攻取廣陵不下,西征大軍順流而下,那時身處堅城之下,腹背受敵,便是土崩瓦解的下場。田、安二位都是宿將,豈會行這僥幸之道。”

李彥徽冷笑道:“王將軍說的不錯,可是吳王有數倍之眾,部下亦不乏良將,若不行險,使勇者不及逞其勇,智者不及使其計,又如何能有取勝之機。”

李彥徽說完後,室中人都不由得頷首,的確兵法乃生死存亡之道,不可不小心從事,不可以僥幸之心相待,可是如今楊行密大勢已成,田、安二人逆天行事,就是冒險也是顧不得了。

“李刺史,你與我等不同,乃是吳王信重之人,為何今天與我等說這些犯忌之事?”隨著呂方的聲音,室中五雙眼睛一下子齊刷刷的定在了李彥徽的面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