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胡真

可那幾名強沖的漢子竟好大膽,不但不退讓,反而廝打起來,守門的士卒彈壓不住,便一面大聲求援,一面揮舞手中刀仗,想要威嚇對手,可想不到那幾名漢子,見了雪亮的刀刃不但不怕,反而一面破口大罵,一面解開衣襟,拔出懷中的短刀,逼了上來,眼看一場爭吵便要變成流血廝殺了。

胡真從城頭上趕下來,自從石城山一戰後,叔父為駱團所殺後,他便帶了幾十名族中子弟想要回到鄉裏,可戰亂時節,族人早已星散,沒奈何只得又投入越州兵中,眼下擔任守門校尉一職,領著五十余人守門。他剛道門口,只見自己的七八名手下正手持刀仗,與十幾名手持短刃的大漢對峙,進出城門的百姓們早就離得遠遠的,生怕刀槍沒長眼,挨到半點丟了性命。對方為首的漢子正破口大罵:“你家老爺辛辛苦苦從明州來救援你們,和武勇都廝殺了好幾場,好不容易才解了這越州之圍,怎的連進城耍耍也不行了,早知道這般,還不如讓那幫北佬把你們殺得幹幹凈凈。”

胡真眉頭未皺,已經明白了事情原委,原來自從錢繆亡後,浙東諸州相互之間就頗有猜忌之心,武勇都東侵,越州屢戰屢敗,沒奈何方才向趙引弓求援。便是如此,明州兵也是在城外紮營,不許進城,防備被其乘機奪城。武勇都退兵駐紮石城之後,城內外便陷入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局面,守將對城外的明州兵提放的很,偏生又不願惹出事端,激怒了趙引弓,免得對方一旦退了兵自己無法抵擋武勇都的進攻;於是像這般明州軍士卒和守門兵的沖突,每天也有個三五起,自己這個校尉也只能寧事息人,敷衍過去便是了。

眼見得那為首的漢子越發不像話了,他幹脆扯開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來,直往守門士卒兵刃的刃口撞上去,口中還喊著:“這越州城老爺今天是進定了,不是豎著進,便是橫著進,爾等若是個真男人,便刺進去便是。”他從軍前本是一個潑皮,平日裏在市井訛詐些良善人度日,今日重操舊業,倒也熟練的很。

守兵們事先受過叮囑,切不可和明州兵發生沖突,否則不論有理無理,都要吃軍棍,只得不斷退讓,那漢子見狀,突然往地上一倒,四周他的同伴頓時喊道“殺人了!”,拔出腰間佩刀,便要上前廝殺。

眼見便是一場廝殺,突然一人擠到那無賴漢子身旁,一把便將其提了起來,那無賴還要裝死,卻只覺得自己被對方手掌抓住的地方便如同被一個鉗子夾住一般,劇痛無比,頓時慘叫起來,他剛要揮拳反抗,卻被對方一肘頂在腰上,只覺得全身骨頭都要散了,哪裏還有力氣反抗,只是軟成了一團。

“爾等莫急,你們兄弟無事。”胡真說道這裏,突然反手猛地一把抓住那無賴衣服猛地向下一拉,他手力甚大,竟然將對方的衣服從上到下撕成了兩塊,本來這無賴身上便未著內衣,這一下被對方撕開袍服,便全身曝露在眾人面前。那校尉指著那無賴的裸體道:“列位可看清楚了,他身上並無半點傷痕,方才倒地想必是鬼上身了,像這等病症,須用狗血淋頭,大糞灌口,方能驅除鬼魅,來人,快些去取狗血大糞來,莫耽誤了這位兄弟的病症,咬了舌頭可不是開玩笑的。”

原來古人不識病症,往往把羊癲瘋發作當成鬼魅上身,又認為狗血大糞等汙物可以驅邪,民間便有以狗血和大糞能治療羊癲瘋的說法。那無賴掙紮了幾次,可在那校尉手上卻半點也沒有辦法,四周他的同伴雖然也明白那校尉是在耍弄自己同伴,可一來四周人已經看清楚了他身上並無外傷,且那無賴也有幾分力氣,可在對方手中卻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童子一般,自己上去也未必能討得好,在身後人群中的頭領又沒有發出信號,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無賴掙紮了幾次,只是徒然吃了些苦頭,眼見大糞和狗血已經取來,光棍不吃眼前虧,只得口吐白沫,裝出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道:“我怎的在這裏,這般打扮。”

胡真見此人倒也識相,冷笑了一聲,放開那無賴,對眾人拱了拱,做了個團揖,道:“列位要入城,也不過是喝杯酒,耍耍錢,逛逛瓦子(就是妓院,取來時瓦合,去時瓦解,易聚易散之意)罷了。這般事城內能做,城外亦能做,等會我令手下在城外搭上十幾件竹棚便是,明州兵的弟兄便可在這裏耍個痛快,今天的花費,就讓小弟做個東道,也算是對列位仗義來援助的一點謝意吧。”說道這裏,城門口出來了幾輛驢車,車上裝著的都是些酒壇,後面還跟著六七名女子,便是城中幾家酒肆的當臚買酒女,原來方才校尉在城門上看到這般情景,便先派手下去城中準備,此時便已經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