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血戰(一)

陳璋夜襲攻下安墟壘後,錢繆果然守諾,以衢州刺史之位酬報,城外的宣州兵也如同錢繆預料的一般,並沒有出兵報復,反而派出了康儒入城,很快雙方便達成了協議,鎮海軍出二十萬貫勞軍錢,雙方交換俘虜,宣州兵在五日之內退兵,至於武勇都叛軍還有湖州兵,用隨康儒一同入城的陳允的話說:“我家將軍又非那洛陽張全義,若要求田尋舍,醇酒婦人,當一富家翁,當年留在廣陵即可,又何必領著千余降兵到丹陽來,越王請修繕甲杖,來日一決雌雄便是。”

隨著宣州軍退兵,武勇都叛軍接替了他們的戰線,而湖州兵所面對的從武林門到浙江邊沉寂許久的城墻就如同火山一般爆發起來。

“快、快把鐵鍋搬上來,把戰格還有巨縵豎起來,還有礌石、箭矢。”鎮海軍的軍官們正驅趕著民夫從城下的藏兵洞將守城需要的各種器具搬運上來,這些日子來,對面土山上的湖州軍的扭力彈簧弩炮已經將城頭掃射的一片狼藉,守軍只得將這些器具都放置到城墻下的對方火力不及的死角處,今日一大早對面的湖州兵變調動頻繁,數千人列成陣勢,顯然就要發起猛攻了,守軍軍官正在驅趕民夫一面搬運物資,一面將事先制造好的數十幅巨縵掛了起來,好防禦對面土山上的敵軍發射石彈阻止守軍行動,至於守兵們,正在靜靜的按照部伍坐在城墻下休息進食,準備迎擊敵軍的猛攻。

“嗚!”一陣的熟悉的風聲從高許的頭頂上刮過,他不禁習慣性地縮了縮脖子,擡頭看到巨縵被石彈擊中的地方泛起一陣波紋,石彈便勢頭已盡,落了下去,看到這般情景,城頭的民夫發出一陣歡呼,高許也長出了一口氣。自從獨松關一戰之後,他便帶領那十幾名軍官收集了些散兵,逃回了杭州,成及便將那些散兵全部都編入他的部曲,負責防守這段城墻,說來也巧,對面的敵軍正是他的老相識——湖州兵,這些日子來,他可嘗夠了那兩座土山上的敵軍石炮的苦頭,守軍也有好幾次派兵去突襲土山,可是土山上石炮發射的密集石彈和投矛面前,鎮海兵很快就被驅散了陣勢,碰得頭破血流,鎩羽而歸,於是他便在城墻上只留了少數士卒瞭望敵情,主要兵力都留在城下歇息,不過這些日子他也沒有白閑著,督促士卒民夫在城內又挖掘了一條深八尺,寬兩丈的壕溝,溝底插滿竹簽,在壕溝後面又堆砌了一道高丈五的土墻,土墻上再建木柵欄。他打定主意,他準備萬一湖州軍攻破城墻,便利用這道子墻為憑借,將敵軍封鎖在突破口內。他還想起自己過去在《北齊書》裏看到西魏名將韋孝寬在玉璧之戰中,用巨縵抵禦東魏武帝高歡的投石車,便緊急趕制了不少布縵,想不到試用效果不錯。

守軍看到苦惱他們多日的石炮被高許破解,頓時士氣大振,城上下同時爆發出一陣歡呼。突然,歡呼聲仿佛被一刀當腰截斷了一般,城頭上的民夫和士卒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遠處,只見在土山的後面現出了兩座巨大的攻城塔,正緩慢的向城墻挪過來,在它們倆的後面,還有數十具較小的沖車,木驢也在向城墻行進,在這些一切後面,便是湖州軍的義從兵。那兩座攻城塔足有十六七丈高,頂端與杭州城墻還高上七八尺,依稀可以看到塔頂上有一座吊橋,顯然那是用來讓攻城兵直接等城用的,這兩座攻城樓巨大的身軀上,有很多可供開合射孔,顯然這是供在其中的守兵使用的,這兩座攻城塔就仿佛兩只史前巨獸,一下子把守兵給鎮住了,巨大的絕望感仿佛一下子扼住了眾人的咽喉。

“呂方那賊子拿來這麽多堅實木材,自從皇天蕩一戰後,越王為了重建水師,都快把周邊山上的大木給砍伐幹凈了,難道那廝會變魔法不成?”

“你這傻瓜,呂方把靈隱寺還有龍首寺那麽多寺院都給拆了個幹凈,你忘了當年建大殿用了多少大木呀,阿彌陀佛,也不怕佛祖怪罪,也只有這無法無天的孽障才想得出這等手段。”

四周的竊竊私語聲就仿佛一群小蟲子不住的往高許耳朵裏面鉆,讓他覺得渾身上下的不自在,他猛然大聲吼道:“還不快去把火點起來,準備鉛汁,滾水、沸油,你們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麽,都皮癢了嗎?”

民夫們畏縮地看著高許,這個整天陰沉著臉的校尉自從到任以後,便像一個瘋子一般驅趕著他們工作,事實也證明他的行動很多都是有遠見的,這讓他們又是害怕又是佩服。

在高許的催促下,民夫們快速的行動著,就像被突然打破了的蟻巢裏的工蟻們,大隊的守兵們也上得城來,此時城頭的氣氛就如同一個繃緊了的弦一般,任何一個觸動了它的人,都會被突然釋放出的巨大力量撕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