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使者

呂方看到王佛兒熟悉的笑容,才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手將橫刀插入鞘中,兩人一同走出地道外,只覺得一股新鮮空氣撲鼻而來,擡頭仰視,只看到漫天星光,說不出讓人心曠神怡。呂方突然覺得此時情景有些熟悉,笑道:“佛兒,可記得你我在淮上時,荷戟而耕,辛苦終年,可妻小也未必能衣食周全,豈能想到今日情景。”

聽到呂方這般說,王佛兒也想起了在淮上的艱辛歲月,還有自己那苦命的兄弟王豬兒,饒是他鐵打般的漢子,心頭也不禁一陣酸麻,笑道:“幸好跟隨了將軍,某家才有今日,只是我那兄弟命苦,若是能活到今日,只怕也能娶妻生子了。”

呂方聽到這裏,知道他想起了在商隊一戰中死在亂槍之下的兄弟王豬兒,想了一會兒,嘆道:“這也是沒緣法的事情,佛兒你將來生了孩子,拿一個過繼與他,續了他的香火,也算盡了你做兄弟的本分。”

王佛兒聞言大喜,點頭道“這可是個好法子,若這般做,百年之後,我那兄弟在陰間也有香火供奉,不至於當餓鬼了。”(題外話:古代中國人一般認為非自己子嗣的供奉,是享受不到的,所以對於有後代看得特別重,現在農村還有如果絕戶老人逝世,由近親屬的晚輩當孝子哭喪祭奠,便是古時習俗的殘余。)

看到王佛兒如此欣喜,一旁的呂方也替他高興,忽而聯想起遺留在前世的父母,此時已經是古稀之年,卻無人承歡膝下,其孤寂可想而知。自己在這邊無論多麽尊容富貴,也無雙親可以孝養,不由得一陣心酸。

這時營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將兩人從各自的心事中驚醒了。王佛兒和呂方對視了一眼,如今也是夜裏,困守在城中的錢繆絕不會拿珍貴的騎兵發動反撲,而湖州軍的大營相距這土山不過兩裏多路,有什麽要緊的事還用的著騎馬的信使趕來?難道是武勇都和宣州軍那邊出事了?呂方便快步往自己營門方向跑去。

剛到得營門口,便看見一人站在營門口,身旁的馬匹鬃毛已經汗濕了,估計趕了很遠的路了,走近一看,卻是留守湖州的莫邪都幕府判官高奉天,難道是湖州那邊出事了,呂方強自壓下心中的情緒,低聲問道:“有什麽事情?”

高奉天卻上前一步,低聲附耳道:“廣陵那邊的細作傳來消息,錢繆遣大將顧全武向吳王求成,遣子為質,吳王已經應允,並將三女許配給錢繆之子錢傳褄。”

呂方得知後,心中頓時一個咯噔,他雖然方才已經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可從時間上推斷,錢繆定然是在武勇都叛變剛剛發生,便判斷出了他們招引宣、湖二州兵入侵的可能性,並且做出了決斷,派出自己手下的第一大將和兒子到廣陵求成,以證明自己的誠意,其遠見和手腕可見一斑,這亂世中的梟雄果然每一個好相與的。

“你是何時得到這個消息的?”

“高某前天中午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從安吉出發,晝夜不息,趕往將軍這裏,只是廣陵的細作得到楊、錢和親的消息時,命令退兵的使者只怕已經上路了,大勢若成,想要扭轉就太難了。”

呂方看了看高奉天,只見其臉色蒼白,神色沮喪,雙目也沒有了平日裏飛揚的神采,顯然從湖州安吉到杭州一共約兩百裏的路程極大地消耗了他的精力。呂方沉吟了半晌,正在考慮發生此事後自己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對策,過了好一會兒,他低聲對高奉天道:“奉天,我知道你現在已經疲憊之極,不過此時正是我們莫邪都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你要馬上趕回湖州去,以防備變故。”呂方看到高奉天還有點不理解,接著解釋道:“吳王既然與錢繆成親,肯定就要我等退兵,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宣潤二州兵與鎮海軍已經打了十余年仗了,好不容易碰到武勇都之亂這麽好的機會,有並吞兩浙,生俘錢繆的機會,又豈是一個使者,輕飄飄一紙敕書就能拉的回來的。楊行密又不是黃口小兒,跟著使者前來的肯定還有後招,現在莫邪都大軍在杭州城下,家中決計不能出半點亂子,你回去後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將湖州穩住,記住,我們的敵人不僅是鎮海軍,還有淮南本部。”

呂方一席話說完,高奉天已是雙目園瞪,方才疲憊欲死的神情早已一掃而空,立刻吩咐一旁士卒送來飯食,準備馬匹,立刻返回湖州。待到他離去後,呂方回頭對一旁的王佛兒道:“我現在回大營去了,估計吳王的使者一到宣州田覠那裏,他馬上就會派人來請我,我離開後,你立刻讓挖掘地道的將士們日夜趕工,一定要在三日內挖到杭州城下。”

王佛兒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只能這般了,可夜裏沒有聲音幹擾,守軍若是聽到動靜,只怕想出對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