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下關

陳允回到莫邪都軍營,立刻便往呂方營帳趕去,此時時間已晚,卻看到呂方披衣坐在榻上,並未入睡,顯然是等候自己歸來,不由得心頭一熱,快步上前斂衽拜道:“使君,說服敵軍守將之事已妥。”

呂方聽了大喜,趕緊伸手將陳允扶起,還親手倒了一杯茶水給他,笑道:“如此甚好,若當真能不戰而勝,此次進攻錢繆,陳先生當居首功。”

陳允雙手接過茶杯,他在獨松關上廢了不少口舌,口中也的確很渴,一口將那茶水喝幹凈,接著說道:“那守將果然是個貪夫,見到使君所贈之寶,話都說不完整了,在下再曉以利害,也沒費什麽力氣便說服了他,此人約定明日午時領兵出降,只是。”說到這裏,陳允突然沉吟了起來。

“莫非此人有詐,是使緩兵之計,拖延時間,誆騙我等不成。”呂方看到陳允這般模樣,趕緊問道。

“那倒不至於,在下方才已經將利害講明了,如今武勇都叛亂,錢繆決計沒法派援兵來,他在獨松關上只能擋住我們湖州莫邪都,卻擋不住從宣州來的田使君,不過拖延些時日罷了,這宋宣也決計不是那種不計利害,殺身成仁的忠臣,更不要說那些賄賂了。只是陳某只能收買他一個宋宣,卻不能將這獨松關上所有守軍盡數收買下來,我看這宋宣未必能約束手下將吏,雖有投降之心,卻未必有獻關之力。”

呂方依稀已經猜到了陳允的意思,笑道:“那依先生的意思當如何是好呢?”

陳允突然湊近呂方,低聲道:“依在下看,宋宣既然已經有了降意,無論手下是否願意隨他降我,其防備必然松懈,如選精銳偷襲,定然能一鼓成功。”

獨松關,七八名守軍將吏正圍坐在帳中,低聲商量著什麽,看他們臉色陰沉,壓低了嗓門,顯然是談論什麽緊要事情,不欲人知。

“宋宣那廝獨自見了敵軍使者,還親自將其送出賬外,定然其中有鬼。”說話的那人姓高名許,生的一張黑臉,身形魁梧,正是先前宋宣送陳允出來時,在外面神色激憤的數名將吏之一。

“高兄弟說的不錯,自從那淮南軍的使者離去後,那宋宣便將親信召集到賬中商議,關下那幾營兵也調動頻繁的很,說不定這賊子已經受了呂方那賊子的重賂,將我等和這獨松關盡數買了。”帳中人紛紛轟然而應,他們和這宋宣共事已久,此人出身商賈,在這財帛方面卻是“家學淵源”,若說他受賂而降,人人都信。

“這獨松關後便是鄉梓所在,杭州已有叛軍肆虐,若淮南軍又殺過來,只怕將來我輩妻子皆為他人奴仆。”一人憤然道,聲音中已經隱然帶有哭音。這些外鎮兵都是兩浙土著子弟,雖然不如內牙軍對錢繆忠誠,但是保衛鄉土的決心卻毋庸置疑,一時間帳中罵聲四起,眾人都欲食宋宣肉而後快。

正在此時,帳外突然有親兵通報,說主將宋宣召集眾將吏,有要事相商。

聽到這個消息,便如同一粒火星落入火藥桶一般,一人立刻跳了起來,拔刀在手,切齒罵道:“這賊子定然是打定了出降的主意,要把我們盡數誑了去,免得壞了他的好事,也罷,今日便拼個魚死網破吧。”

帳中頓時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眼看一場火並便要爆發了,卻聽到一人低喝道:“且慢。”

眾人往人聲來處看去,卻是那高許,看來此人在眾人中威望甚高,聽到他的勸阻,這十余人雖然臉色憤激,可還是停住了沖出賬外的腳步,盯著那高許的臉,看他有什麽話說。

“那宋宣降敵之事畢竟之事我們揣測,若我們猜錯了,不但犯了軍法,而且自相殘殺,親者痛仇者快。不如派親信士卒埋伏在他營外,約定信號,若他真的叛變,在引兵來攻也不遲。”

“不妥,若那廝真的要降敵,定然有伏兵準備,我們這般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軍中都是本地百姓子弟,豈有願意屈身事敵的,與謀之人定然是少數,我們十幾人都披甲持兵,堅持到外面士卒殺進來有什麽問題。”

聽到高許這麽說,眾人紛紛點頭,於是紛紛取了戰甲穿好,又帶了橫刀,分點士卒準備停當,才往宋宣營地去了。

獨松關守軍鎮將帳中,宋宣正在宣布駐軍調防的命令,待到說完後,他掃視了下面諸位將吏一眼,高聲道:“明日朝食後便依照命令調動,諸位聽明白了沒有。”

帳中將吏卻沒有如同往常一般同聲應答,除了二十余人應答外,其余十幾人都閉口不言,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上首的宋宣。

宋宣看到下面這般情景,心頭不由得一陣慌亂,又看了看身旁披甲持兵的親兵,還有帳外事先準備好的五十名刀斧手,方才定下神來,指著高許厲聲道:“你們聽明白了麽?為何不開口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