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轉機

江南蘇州昆山縣。其地本是秦、漢婁縣,其城為春秋時吳王壽夢所築。南朝梁分置信義縣,又分信義置昆山縣。總從乾寧三年淮南兵為顧全武擊破後,台蒙據守蘇州,為顧全武所圍,周本屢次領兵相救,運送糧食接濟,可都被顧全武所阻截。於是淮南將秦斐便領三千兵攻下在蘇州東北方向七十裏的昆山城,想要分開顧全武兵勢,好讓周本的援兵進入蘇州城,可隨著顧全武對蘇州的包圍圈收緊,困守城中的台蒙越來越難以維持下去了,終於棄城別走,周本所帥的援兵也隨之遁走,只留下秦斐所領的三千兵。顧全武隨之領兵猛攻,可秦斐雖然兵力寡弱,可屢次引兵出戰,調度有方,顧全武屢攻不可,一直相持到了光興元年的八月。

鎮海軍圍城大營中,顧全武坐在帳中,其子顧君恩在一旁侍立。自從董昌之亂以來,顧全武領兵東滅董昌,西卻淮南諸將,名震天下,如今三吳之地,泰半已經盡在錢繆手中,錢繆也已經被朝廷委任為兩浙節度使,論功行賞,已然是錢繆手下數一數二的人物,可此時的顧全武神色緊張,倒好似在等著什麽要緊消息一般。

“將軍,前往昆山城中的使者回來了,在帳外等候。”這時一名牙兵入賬大聲稟告道。

“好,好,快讓他進來。”顧全武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渾然沒發現自己的失態,在一旁侍立的顧君恩驚訝地看著父親,城府深沉的父親很少在自己面前失態,不過區區一個秦斐,台蒙、周本等人聲名兵力都遠勝於他,可不也敗在父親手下,有必要那麽緊張嗎?

顧君恩正思量間,出使昆山城的校尉進的帳來,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上前兩步將那木盒呈了上來,顧君恩上前接過木盒,轉呈給父親。顧全武一邊接過木盒,一面詢問道:“你進的昆山城中,淮南守軍情況如何?那秦將軍有什麽話說?”

那校尉躬身答道:“末將入城後雙眼被蒙住了,什麽也沒看見,可在城中並未聽到狗叫雞鳴,連馬匹嘶鳴的聲音也無,想必淮南賊軍糧甚緊迫,已經將這些牲畜盡數殺了食用。秦將軍也沒說什麽,只說將這木盒交給顧帥,自然一切知曉。”

顧全武臉上露出笑容,猜想那木盒中裝的定然是淮南軍隊的人員軍械清單,秦斐送這些來是請降之用,正要打開木盒,一旁的顧君恩伸手阻止,道:“父親,還是讓孩兒來吧,淮南賊素來估計多端,免得讓詭計得逞。”說罷便接過木盒,放在地上,拔出腰刀撥開木盒。

顧君恩剛撥開木盒,臉色大變,罵道:“好個秦斐,已為砧板上的肉,居然還敢如此相欺。”

那校尉被顧君恩擋住了視線,好生好奇那盒中裝了甚麽東西,竟惹得少將軍如此這般。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只見那木盒中竟放著的是一卷佛經。這鎮海軍人人皆知,顧全武從軍前曾經出家為僧,軍中皆以為忌諱,無人敢於提起,可這秦斐竟然以佛經相贈,明顯是嘲笑顧全武領兵殺人,有違佛家慈悲為懷的教條。

顧君恩越想越氣,拔刀向那木盒砍去,卻被一只手抓住了,動彈不得,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父親,顧全武走上前去,將那本佛經撿了起來,拿在手裏翻了起來,卻是一本《華嚴經》。看到父親這般,顧君恩雖然臉色已經漲得通紅,也不敢做聲。

顧全武翻了幾頁佛經,臉色越發苦澀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回到座上,揮手讓那校尉退下後,對顧君恩道:“你去請營中掌書來,我要修書於錢使君。”

顧君恩臉色大變,問道:“父親為何要修書與錢使君。”

顧君恩這話問的頗為無禮,這軍中極重上下之分,顧全武治軍又嚴,若是平日,只怕便是一頓軍棍的下場。可今日顧全武脾氣卻好得出奇,溫顏答道:“方才那秦斐送佛經與我,明顯是無有歸降的意思。我修書與錢使君,便是為了益兵圍攻,盡快拿下此地。”

“秦斐殘兵孤城,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父帥又何必向錢王請兵,再說錢王手下精兵,大半都已經在父帥麾下,剩下的還有留在杭州城中,壓制群小,父帥這般做,只怕有小人會進讒言,說您有不臣之意。父帥請三思呀。”顧君恩臉色漲得通紅,言辭之間已經是殷切之極,原來顧全武在董昌之亂中,立功至偉,幾乎已經到了不賞之功,不可復為人臣的地步,所以他留下一半的軍隊給許再思奪取湖州,也有向錢繆表明自己無有野心的意思,可是在鎮海軍內部依然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流言,顧君恩也有耳聞。後來顧全武一連擊破周本、台蒙,奪回蘇州,風頭之鍵更是一時無兩,可後來圍攻秦斐於昆山一座孤城,卻是屢攻不下,就有人說他故意養寇自重,現在要是顧全武修書與錢繆,說要益兵圍城,那就只有抽調錢繆在杭州的駐軍,而杭州城中坐擁數千僧兵的靈隱寺主持了凡卻是顧全武的親生兄弟,這一切聯系起來,只怕不由得錢繆不懷疑顧全武心懷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