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說服

“信中所說的可是真話,任之當真要留下王佛兒為縣令,還留下三千兵鎮守丹陽,那他如何去那湖州赴任?他莫不是在誑我?”安仁義看完信,半信半疑地盯著陳允問道。

“這又如何騙得來的,王佛兒是安使君熟悉的人,三千兵您也可以親自來查看,楊王這番舉動所為無非是要剪除安使君羽翼,是以將我家將軍移鎮湖州,那湖州危在旦夕。呂將軍這才裝病拖延時間,免得處身危局呀?”說到這裏,陳允已經有些動情了,上前兩步道:“我家將軍來之前說了,自從他投身淮南以來,安使君便以子侄相待,雖然外托上下之名,實懷骨肉之恩。再說如今局勢,就算傾盡全軍前往湖州,也是必死的局面,還不如將主力留在丹陽,替使君保全這支強軍。不過若是將來楊王怪罪下來,還請使君為我家將軍說合則個。”

安仁義本就是梟雄之屬,陳允的話立刻觸動了他心中最隱秘的那個部分,可臉上卻沒什麽變化,口中叱喝道:“休得胡言,自從我投至麾下,楊王便超拔於我,位在眾將之右,悉軍中騎兵委之,潤州位處三吳樞紐,廣陵屏障。呂方想要挑撥我等關系,當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孫儒勢大,楊王如同風中燭火,旦夕可亡。安使君勇冠三軍,乃是天下少有的騎將,若無安使君,田使君,只怕今日淮南之主乃是姓孫。淮南平定之役,您功在眾將之上,潤州也是您親手攻下,於情於理,這潤州團練使之職都非你莫屬。何況楊王要當時北上攻取淮上諸州,還需要您和田使君壓服董昌、錢繆二人。潤州雖然位處要沖,但也兵禍最重,加之土地狹窄,傾盡全州之力,也不過萬人,不要說比不過得宣州,連廬州、壽州等都比不過。借問使君一句,這幾年來,楊王手下諸將,其將才與您相比,到底誰強一些。”

安仁義冷哼了一聲,道:“田使君、李神福、劉威也就罷了,朱延壽是匹夫之勇,其余諸人皆庸人也。”

“那就是了,為何自平定孫儒之後,安使君所轄之土未漲,所轄之民未多。去年宣潤兵鋒直指杭州,可如今卻退回潤州,可朱延壽攻伐光州,淮南諸將皆有斬獲,這又是何故呢?”

安仁義聽到這裏啞然,臉上仿佛刷了一層漿糊一般,陰沉起來,口中卻是無言。陳允也不等待安仁義回答自顧說了下去:“其原因無非是潤州土狹兵少,廣陵未遣大軍後繼,若是此次楊王不四面出擊,集大軍於南方,錢繆早已就擒,只怕江南十余州皆為安使君所有。”

陳允這番話說到了安仁義的心底,他一向眼高於頂,淮南軍中除了田覠、李神福、劉威數人外,余子皆不在他眼中。偏生看到別人地盤權勢節節上升,自己還是原地踏步,心中早已溢滿憤懣之情,如今被陳允一言道破,胸中壓抑已久的怨尤之心再也按捺不住,扶著幾案的右手猛一用力,哢嚓一聲,竟將那棗木制成的扶手硬生生的折斷。

陳允是何等精明的人,見到這般情形哪裏還不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撓到了對方的癢處。趕緊趁熱打鐵道:“在下還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講?”

安仁義揮了揮手,道:“說。”

陳允欲言又止,遲疑地看了看四周圍著的親兵們,安仁義揮手讓親兵退下,道:“你這人怎麽如斯不痛快,方才你說的那些話,若是我要治你對楊王不敬之罪,就算你有十個腦袋也砍了。”

陳允笑了笑,道:“在下這等書生,在這亂世裏,便如同草芥一般,死了又有什麽打緊,方才若是使君揮揮手,這世上早就沒有陳允這個人了,小心又有什麽用。倒是下面的話,關系到安使君的後半生功業,身家性命,又豈能不謹慎。”

安仁義撚須笑道:“你這書生休得危言聳聽,楊王的確對我有提防之意,但這亂世,就是父子兄弟,為了權位自相殘殺也是屢見不鮮,上位者玩那制衡之術,倒也無可厚非,可楊王氣度恢弘,為人仁厚,你說他會做那濫殺功臣之事,我是決計不信的。”

陳允笑道:“安使君既然說不會定然是不會的,不過聽說楊王長子楊渥在廣陵時對功臣宿將傲慢無禮,親昵身邊小人,對於府中將吏動輒鞭撻,楊王出身低微,歷經百戰,聽說身體也不甚好,卻不知百年之後,楊渥對於臥榻之旁的安使君下不下得去手?”

安仁義頓時啞然,他也聽說過楊渥在廣陵的名聲,楊行密這個長子善於騎射,武藝超群,也頗有將略,可惜傲上淩下,若讓他繼承了楊行密之位,定然要收回現在分散在眾將手中的兵權,財權。首當其沖的便是與廣陵只有一江之隔的潤州,那時,面對懸殊的實力對比,自己只有束手就擒。想到這裏,心高氣傲的安仁義就覺得自己身上有一層無形的束縛,怎麽掙紮也掙不拖,郁悶的幾乎要吐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