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本分

呂方轉過身,靜靜地看著王佛兒的眼睛,只見王佛兒一雙環眼清澈見底,並無半分雜念,過了半晌搖頭嘆道:“佛兒你勇力無匹,偏生毫無私念,愛撫士卒,頗有古良將之風,為何先前一直籍籍無名,難道這草莽之中有這麽多遺才不成?”說到這裏,仰天嘆道:“上天待我如何之厚,將佛兒賜予我,定是要讓我做一番大事業,你說的是,有了心魔,才說出這等話來。不過我也不虧待了你,等下兩軍相持不下時,你便帶領親兵隊繞到對方側翼給對方致命一擊。”

見王佛兒還想說什麽,呂方笑道:“你不必擔心我的安全,沈小娘子在這裏,她劍術高強,若是沖鋒陷陣她是不如你,若是在這咫尺之內,你只怕還不是她的對手。”呂方這段話聲音說的很大,不遠處身披皮甲男裝打扮的沈麗娘聽的清楚,得意地笑了笑。王佛兒心知呂方雖然嘴上說要去心魔,不過內心還是不願意讓龍十二全占了破敵奪寨的大功,只得躬身領命去了。

待龍十二跑到陣前,兩軍相距不過一箭之地,他細心觀察敵陣,只見對方僧兵雖然兵甲不錯,士氣也頗為旺盛,可惜隊形卻不甚整齊,不過兩百多步走下來,隊形便出現幾處缺口,顯然勇者獨進,怯者獨退。原來靈隱寺主持了凡為了控制住所有的僧兵部隊,不讓派出的僧兵首領獨大,威脅自己的地位,故意采用“摻沙子”的辦法,每一處駐防點都有幾個寺廟的僧兵,讓其沒有辦法抱成團,結果一打仗,便出現相互不信任,心存狐疑,勁使不到一塊去。

龍十二冷笑道:“就這樣也敢上陣,他們以為這裏是對付流民嗎,第四都的弟兄們換上短兵,退到後面來,等下給他們一點好看。”

轉瞬,僧兵們沖到了弓箭的射程內,也開始往下方的莫邪都左廂用弓弩射擊,莫邪都士卒們立刻舉起先前準備好的竹排,連續幾排箭矢都沒什麽效果,被射中的士卒們立刻被拖到後面去醫治,但是他們面前的左廂四都士卒也不還擊,如同磐石一般巍然不動。僧兵們停止在大約七十步遠得地方整理了一下隊形,看來靠弓箭是無法擊垮對手了,隨著時間的拖延,先前在驛站伏擊己方的那部敵軍隨時都可能回來,只有搶先擊垮眼前敵軍,燒掉那些石炮器械,才能守住營寨。隨著軍官的呵斥聲,僧兵們停止了射擊,開始向莫邪都方陣壓了下來,殘酷的白刃戰開始了。

兩軍戰場位於向會稽山脈延伸的坡地上一個小台地,大約有三百余步寬,四百余步長。莫邪都的布陣呈一個倒立的品字形,前面是三個百人都,皆持矛槊之類的長兵,後面就是方才龍十二下令退下來的第四都,剛換了橫刀大棒。在龍十二身邊還有派給他的一都約百名射生營的弓弩手,方才他僧兵居高臨下向下放箭時,他並沒有讓那些弓弩手還擊,只是讓他們在射程外的大牌後蓄養體力。

隨著僧兵們的接近,莫邪都前面的三個百人都開始放低手中的矛槊,後排的士卒將長兵搭在前排士卒的肩膀上,八尺開外的步槊密集的指向僧兵的方向,三個方陣如同發怒的豪豬一般,根本無從下手。一開始正面的沖擊立刻就失敗了,二十余名最勇敢武藝最精熟的僧兵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對面只不過損失了幾根長矛而已。很快。僧兵們便放棄了正面突破方陣的打算,開始從方陣縫隙沖入,想要從薄弱的側翼殺入方陣內部。隨著後方一陣鼓聲,莫邪都前面哪三個百人都方陣開始緩緩後退,並互相靠攏。對面的僧兵發出激烈的歡呼聲,向缺口湧去,勝利仿佛就在眼前。

“糟了,你還不快讓你那大個子護衛帶人上去。”沈麗娘花容失色,雖然她劍術十分高明,但那裏經歷過這近千人近在咫尺的廝殺,眼見前面不遠處僧兵已經突破了陣線,流矢都已經射到七八步遠的地上,趕緊催促呂方派援兵。

“這龍十二好大膽子,果然是秦宗權手下出來的刁兵,竟然想要一把定勝負。”

呂方心中暗嘆:“果然這亂世之中的男兒都是狠角色,自己大局觀,耍陰謀是不錯,但要是在這生死關頭,視自己性命於無物,拼死一搏,太平時代長大的自己只怕永遠不如這些漢子,不過這次,僧兵一邊,來源不同,勝不相讓,敗不相救,看來龍十二是賭對了。”想到這裏,呂方指著前面的戰場笑答:“慌什麽,我看最多不過半晌,我們就要贏了。”

正說話間,戰局就發生了突變,由於僧兵來自三四座寺院,了空又故意派了一個最年輕,資歷最淺的頭目擔任指揮,結果看到局勢有利,幾乎所有的僧兵都幾個方陣的間隙沖去,擠成一團,猛然一陣梆子響,雨點般箭矢向密集的僧兵飛去,頓時倒了一片。原來龍十二在敵軍在方陣間隙擁擠的同時讓射生營的向前,直到三十步遠方才放箭,強勁的箭矢在這個距離可以射穿大部分盔甲,造成了恐怖的殺傷效果。這時僧兵缺乏陣戰經驗的缺點就暴露了出來,前排的士卒開始轉身向後跑或者翔兩翼閃開,可是後面不知情的人還是向前湧來,擠成一團。龍十二乘機便帶領換了短兵第四都殺了上來,兩軍在方陣空隙的狹小空間廝殺,手持橫刀大棒的莫邪都立刻便占了巨大的優勢,僧兵們被擠成一團,手裏的兵器根本施展不開,成群的被砍倒在地上。向兩側散開企圖空出地方好施展兵器的人立刻被兩邊的方陣的長矛刺死。還留在後面的僧兵們被密集的人群擋住了視線,只聽到袍澤淒厲的慘叫聲和兵器和肉體的撞擊聲。莫邪都左廂的士卒幾乎全是原先宣武鎮在濠州城中的降兵,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卒,他們並沒有把力氣花在喊殺上,只是不斷的用手中的兵刃向對方身體的要害刺去,一面是淒厲的喊叫,而另一面是殘酷的沉默,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