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出首

自從呂方領軍南下後,範尼僧便仿佛一只到了秋天的田鼠,整日裏便是修築劉繇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連計劃中冬季農閑修繕水利的也全都停了,麾下的那些蔡兵全部都封在營裏操練,他牢記呂方走時交代的兩句話,先示弱,然後將那些礙眼的家夥全幹掉,讓丹陽縣變為呂家天下。是以他見到徐氏出首說朱挺之聯合不法之徒企圖反叛的時候,倒是鎮定自若,讓徐氏心中又是慶幸又是郁悶,慶幸的是押對了邊,這範知事如此鎮定定然事先有備,郁悶的是自己辛辛苦苦的跑過來出首,對方事先有備自然沒什麽厚賞,看來平亂的時候要努力多砍些腦袋來作投名狀了。徐大正跪在地上向範尼僧復述著接到徐方密信的經過,範尼僧突然打斷了徐大的話,問道:“你可看清了那船只是誰家的?”

徐大頓了下,肯定的達到了:“是陸家的,船尾掛著陸家的雲旗,丹陽縣就只有他們一家敢於掛這個旗。”

範尼僧接著問道:“這陸家與朱家齊名,若是與之同謀,為何這絹布上並無他家,若未與之同謀,那你家家主為何不自己親自來出首,卻用這般辦法,定是被陸家挾制了。”

徐大頓時語塞,他不過是個農人,那裏弄得明白這些細微之處。旁邊的徐氏說道:“此時甚為簡單,範知事遣一支人馬圍了陸宅,救了某夫君出來一問便知,當時情勢緊急,拙夫只怕也未將所有反賊寫下來,遺漏數人也不出奇。”

範尼僧笑吟吟地看著徐氏說:“如此甚好,就怕行事不嚴,走漏了風聲,打草驚蛇反被蛇咬豈不糟糕?”

徐氏聞弦聲則知雅意,她也心知那陸家未必便是叛賊,不過那範知事的意思明顯是有殺錯沒放過,反正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縣中其他豪右死的越多,留下的田產浮財就越多,自己也可以多分一杯羹,而且縣中可用之人越少,徐家的地位就越是重要,便笑著答道:“某與他家陸華正妻乃是手帕交,前些日子還說要送些胭脂水粉的與她,今日知事遣二十壯士隨妾身同往,後以精兵相繼,一網打盡便是,之後得了名單,一一擒拿。”說到這裏,男女兩只狐狸早已默契於心,相視而笑。

兩人計劃停當,範尼僧便跑去軍營分劃士卒,準備行事,他行事穩妥,做什麽事情都是先考慮退路,首先便去呂方家中,準備派人將呂淑嫻送到潤州城中去,萬事事情不諧,主母的安危也有了保證,自己沒有後顧之憂。沒想到那呂淑嫻聽了範尼僧的稟報,也不多話,返身從屋內取出軟甲披在身上,跨上橫刀,取了一張角弓,對範尼僧說道:“夫君出征,將縣內之事托付與你,家事於我,豈有縣中有事便逃走的道理,妾身便統領家仆婦人守城,若是城破,有死則已,絕不會為亂賊所辱。”

範尼僧見呂淑嫻神態堅定,再三苦勸也毫不動搖,只得轉身出門準備安排行事,呂淑嫻在後面說:“你只需留五十兵與我即可,我呂家僮仆皆可披甲張弓,加起來也有近百人,你只管盡統精兵出城討賊,切不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萬一有逃走的未來就麻煩了。”

範尼僧聽到此言,心知並非虛言,點頭稱是。

劉繇城中,還是半夜,平日裏城中數百條精壯漢子早已深深的入了夢鄉,白天的操練和力氣活可不是開玩笑的。可今日裏隊正們跟發了魔怔一般,把弟兄們從鋪上踢打起來,一個個就著月光和火光披甲授兵。有幾個強項的還抱怨兩句,立刻就挨了幾下脆的,識相地看到平日裏嬉笑的軍官們臉上的殺氣,趕緊收了聲。城中那四百蔡兵都是老兵了,自從南下丹陽以來,操練的更是辛苦,四百人在城中廣場上就著四周篝火的火光列陣,完成的快速而又便捷。士卒們看著廣場前方高台上站著跟石柱一般的範尼僧,平日裏只是穿著件葛袍的他卻披著全套的明光鎧,手中提著一柄出鞘的橫刀,一眾將佐都站在兩旁。廣場上數百人並無一人出聲,只聽到甲葉的鏗鏘聲和四周的蟲鳴聲,顯得分外寂靜。這時一人從後台走了上來,正是呂淑嫻,台下的士卒們見到她走上台來分外詫異,正在此時,呂淑嫻大聲說道:“自今年五月以來,我家夫君來到這丹陽縣,苦心經營打出這樣一幅局面,為的便是讓大家有個歸宿,不要落得個年少時顛沛流離,披甲持槊廝殺:老來卻膝下無子,斷了香火,清明之時連碗飯食都吃不到,當個餓鬼。也有小有成就,軍中老弱也有了個歸宿。可夫君領楊王之命,統軍討伐錢繆。大軍前腳離開丹陽,那班豪右後腳便聯絡起來,企圖作亂,將吾輩殺個幹幹凈凈。台下諸君以為當如何?”

台下士卒頓時喧嘩起來,他們整日裏在劉繇城中操練,出城的機會不對,雖有風聞但今日從將軍夫人口中親耳聽見,更是又驚又怒,一個前排的士卒大聲喝道:“將那幫鼠輩殺個幹凈便是了,莫非大軍離去,他們就能占什麽便宜不成。”眾人紛紛大聲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