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市井

話說那群鹽商是人精。他們已經看明白了目下的情況,常公並不是他們的“包青天”,食鹽的問題在當下是基本無解的。

老常給他們交底了:這事老夫鬥不過豬肉平。你們有兩條路,一是就此默認江州的情況,高方平是有底線的人,拿走了你們現在的利益,只要他緩過氣來,會以其他的方式彌補你們。

如你們不接受這個路線,就只有第二條路:進京告禦狀。現在目下這個節骨眼上,告倒豬肉平的概率有,卻不大。一旦告了而又整不倒他,你們就洗洗睡了。他瑕疵必報,未必會請你們喝茶,但是對於他那麽有錢、那麽有權、那麽無下限的流氓,要整死你們他有的是辦法。

“個中得失,各位且自己衡量。”

老常在提刑司內不是升堂,而是擦屁股,展開了一場規模巨大的“司法調解”。

是的,司法調解不止後世才有,不是說去了高等巡回法庭後就一定會有司法判決,漢人的傳統中調解才是主流。

事實上老常當然可以強行宣判高方平踐踏律法。然而大宋不是後世的訴棍天下,不會出現一個聯邦法官法槌一敲後,床破總統的政府令就停止、進入無止境訴訟環節的情況。訴棍當然喜歡那樣的環境,因為不論是政府的律師,還是聯邦法官的律師,都可以有一大群參與進去、拿著高薪在聯邦最高法院進行轟轟烈烈的撕逼。

那個過程,他們兩邊的人都是用國家財政作為經費的,這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冗官問題,並且讓他們看起來都很忙碌很負責,沒有屍位素餐,國會老爺也就找不到機會削減他們的經費。

在大宋,老常敲下法槌後,只代表他會和高方平兩個人去皇帝的跟前扯犢子,而不影響小迷糊他們吃鹽巴。

這群傻不愣登的鹽商終於醉了。在老常交底之後,他們都認為老常是個業界良心,老常和他們說的是實話,上京告狀代價真的不小,通過各種關系需要送給蔡京的錢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且不一定告得贏,這就是一個實際的經濟問題,而不是律法問題。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在資本的眼睛裏,一切問題都是經濟問題。這在以前的蔡倏時期也會發生,唯一不同的是蔡倏只是要錢,那麽給他送去就解決了。現在最致命的是:錢送去之後高方平說我不差錢。

他自己不吃,他也不許別人吃,就有這麽霸道。

麾下敢收錢的那群公務員已經被他害死掉了,所以現在的江州一切規矩都不同。當有一天送錢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用他們參與編修的大宋律也無法綁架官府的時候,但凡資本,都會對此徹底抓瞎的。

現在叫任何的阿彌陀佛和無量天尊都沒用,叫“惟大光明”的話還有被請去喝茶的幾率,於是,鹽商中的代表話事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對常維道:“那便請明府代為牽頭,咱們想和他小高相公,進行一次友好的協商。”

“這就對了。老夫從不吝嗇在不收錢的情況下,幫助一下諸如你們這樣的混蛋。給予你們一個說話機會、說錯了後不至於被大魔王捉去害死,就是老夫的操守和職責。除此之外呢,現在我什麽都做不了。你們真的應該慶幸當時沒有跟著撤離江州,否則早哭暈在茅廁了。”老常念著胡須文縐縐地說道,“我實驗過,用曾經在孟州的老方法對他高方平進行勒索,他的骨幹都已經被我抓了一至兩個,然而現在被打臉了,他不但從司法上找到了證據,撤銷了老夫的決定。更加猥瑣的在什麽地方呢?”

眾人面面相視。

老常敲著桌子斥道:“他用老夫迫害武人的理由,聽說派人去宣州請了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打算來教訓老夫。就是那個範仲淹相公的嫡孫範子夷。是的,範老他已經在路上。我是注定要頂雷的,因為我為你們說話了。”

“明府之忠勇程度,堪比天地,能孕育出您這樣的人傑來,是大宋好山好水的最大作為。”鹽商們紛紛抱拳道。

老常念著胡須笑道:“你們把老夫當做大腦殼加以強勢利用,這沒毛病,符合你們的卑鄙心態。你們的馬屁其心可誅,然而老夫聽來也非常受用,我不好意思讓你們多誇贊我,卻不反對你們已經誇贊的。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把生意做大。或多或少的,參與之人都能分到些利益。與此同時相信老夫,把生意做大這個問題上,我大宋沒人能超過他高方平,這是經驗之談。為你們牽頭磋商的任務,老夫這便接下了。”

老常的話,讓提刑司的官吏們汗流浹背,媽的這難道不是傳說中的大魔王風格?常公他似乎也被潛移默化了……

熊貓撲在院子裏,默默看著忙碌的人們已經好一陣子。在它的世界裏,也不知道人們在幹什麽,但是作為一個動物,熊貓知道就快要過冬了,並且這個冬天一定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