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你好毒

“沒錯就是方琴。”高方平拍桌子道,“然而你若為了功勞,為了有個說法,要把明教整體定位邪教,教都不存在了,也就沒方琴什麽事了。你就等著他們作為一盤散沙,在你蘇州治下到處私殺好了。到時候禁軍離開了蘇州,我高方平也離開了蘇州。你要是覺得你有能力壓制這些亂子,你就去吧。”

劉正夫並非完全糊塗的人,也不禁陷入了思考。

高方平繼續道:“最嚴重的一個問題,你定下了逼迫那些亡命徒狗急跳墻的政策,他們便由明處轉為暗處,想想妙莊的戰事慘烈,你就知道那些人有多極端。那個時候你劉正夫就是他們的第一仇人,你睡得著?你千萬別告訴我你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不怕死?”

劉正夫更是嚇了一跳,顯然高方平說中了,他劉正夫最怕的是這個問題。

高方平道:“最後一點,在我朝你別想徹底解決宗教問題。那麽從這個意義上說,多種思想並存、也符合太祖皇帝的基調。從陰險角度出發,真是徹底解決摩尼教後,你就得開始頭疼那群道士。不要以為林靈素是省油的燈,也不要以為張懷素被我幹掉後,龍虎山那尊張天師他就不猥瑣,因你和朱勔的鬥爭,你得罪道士比較深。人人屁股裏都有屎的現在,你真的不要想裝純潔,也不要去想徹底弄幹凈。除非能把和尚道士問題一舉解決,否則我倒是認為,留下一個修改過教義的摩尼教,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劉正夫道:“任由我治下這麽多牛鬼蛇神,這麽洪水滔天,你高方平拍屁股就走了,你好毒。”

“汗,好似蘇州問題是我弄出來的一樣?我自帶飯盒的來幫你初步解決了問題,辛苦費沒有,還要被你這般說,這讓我念頭很不通達。”

高方平道,“你聽我一句,其實不難管理。要點之一在:允許思想,但嚴禁教派。根由在嚴禁私刑私法。不是說讓你轉變清官。而是你只要為了你自己的政治利益,專門針對性的嚴抓對和尚、道士、明教徒的‘守法’問題,那麽他們就是一盤散沙,掉了牙齒的老虎不如狼。沒了他們自己的刑堂後,他們就不能強迫別人,那就只是思想而不是組織。你讀了這麽多書,一定要了解這其中的差別所在。你捫心自問,我漢家之學,那些先生和秀才,他們地位大幅高於宗教份子,然而他們有沒有用刀威脅老百姓要聽他們的?”

“這當然沒有。”劉正夫搖頭道。

高方平就道:“國學、漢家一脈傳承的文化、地位強勢的文人尚且沒這權利,那麽我就問,這些舶來的異族思維哪顆蔥蒜,可以強制別人去極端?鑒於我大宋這愚蠢透頂的體制,你劉正夫要貪腐沒問題,我管不了也不想說你。但是身為皇帝守臣,漢學傳承者、精通者,你若任由這種帶宗教色彩的私刑私法泛濫,你就是逆向民族主義、歷史罪人!”

劉正夫冷汗淋漓,恨死豬肉平了,狗日的竟敢給老子扣這麽多的帽子。媽的說的根真的似的。

然而老劉不怕被人說是貪官,卻真有些背不動這麽大的黑鍋,對此顯得很擔心,豬肉平最善於用這些問題收拾人。惹毛了以後,以豬肉平的卑鄙下賤,他小子真有能耐用蘇州此番事件,把“各種逆向民族主義歷史罪人”的帽子,鐵鐵的扣在我老劉頭上。

遲疑了片刻,劉正夫裝孫子道:“行,你小人得勢,拳頭大,我說不過你。解決辦法是嚴抓私刑私法,這看似也不難,難說一不小心,我老劉還能博個不屬於包拯的名聲,然而並沒有什麽用,說了半天,你仍舊沒說怎麽解釋妙莊八百多反賊,怎麽解釋我一百多陣亡烈士?”

高方平陰笑道:“當然是大宋律解釋。參考在城頭上方琴講經,她就是個骨骼驚奇的好女子嘛,你沒聽她說啊:方臘在城頭上的作為不是異教徒,而是違反大宋律。所以被你執法嚴明的蘇州衙門狗腿子給辦了。官字兩張口,聯合鄭貴妃來坑害我你都敢下爛,還有什麽是你不能解決的?你不要老想著把妙莊問題看為宗教問題,其實它就是一個大宋律框架下的刑事問題。沒有異教徒概念、也就沒有正教徒概念,那些人只有唯一的一個罪名是:非法聚眾,持有大宋律嚴禁的制式兵器,且抗拒官府於非常時期的檢查,這些問題加起來就是鐵定的死罪,你不用去管禮部那群官僚怎麽想,直接以這三條罪名送達刑部,我豬肉平,倒是要睜大了眼睛看著,有哪個相公他敢說這不對?”

劉正夫猶如醍醐灌頂,獰笑道:“高啊,實在是高,似乎還真的是這個理。把妙莊當做刑事問題辦了,而不提及明教,相反是殺雞儆猴,嚴管我蘇州治下私刑私法的標志性事件。”

“是的,撥亂反正簡不簡單?”高方平道,“一旦教派變為了思想之後,你就不用擔心了,耍嘴皮子玩理論,那些棒槌,絕對不是我漢家那些吃飽沒事的書生對手。這才叫法制,長治久安就是這樣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