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3章 又決(九)

太行山脈深處,名為白徑口的高深峽道之中,輪番交替的持續轟鳴聲震落山巔的淺淺浮雪與塵埃,又撕破了低壓在山頭之間的積雲。

數十門高低錯落布設火炮射出的炮彈,自各面帶著弧形的長短軌跡,打入到河東軍的陣壘和駐隊當中,時不時帶著血沫、殘肢、碎甲和肮臟的雪,團團騰起濺落;但對方還在堅忍地結陣,並且用零星飛射而出的弓矢反擊頑強的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然後是抵近拋射而出成群飛火雷,帶著濃密的毒煙與烈焰,在河東軍陣營裏飛速蔓延開來。這下他們再也不能久支下去了,無數點燃成火團或是被燒灼著身體部分,乃至撕心裂肺咳嗽和嚎叫、哀號的身影,從遮天蔽日的熏人煙火當中忙不叠的逃竄出來,就此拋棄了堅守的陣壘和野營;

甚至還有人慌不擇路或是昏頭昏腦的,一頭撲上了淮軍的陣地而被打殺或是俘獲當場。

結果,這一敗就約發不可收拾了,無路可走的敗亡人潮,直接沿河貫穿深峽的橫水河畔敗走、潰退十多裏;又在數度泅渡之間遭到尾銜追擊,驚而爭相擁踏的踩死和溺斃了許多人,直到了西北面的陵川小城下才停住腳步。

然後,灰頭土臉呼天搶地的幸存者已經不足當初的十之二三了。接下來,他們卻又被滿臉惶急和不安的守軍給強硬無比的拒之門外,而當場毫不猶豫的射殺了數十人,才驅散了這股堆聚在城下拍門嚎叫的千余敗軍之屬。

而在更北面,已經有些細碎雪粒在寒風中飄搖,燕山與太行山之間的飛狐陘,又稱靈丘道之中。

已經改任為燕山北路的蔚州都監權先鋒兵馬使王淵,帶領著一眾集結自鴻山關而擅長山地作戰的山後子弟兵,並同淮鎮自紫荊關派來的兩營散兵隊一起,在崇山峻嶺的盤腸小徑之間抵足姘手的艱難跋涉和攀越著。

只見峽道兩邊懸崖絕壁如刀劈斧斫一般,頭頂一線青天,最寬的地方八九米,而最窄的地方只有兩三米。其雄拔之勢峭麗之狀,在北國確為罕見,望者無不動魄驚魂!

行走在其間時,可見峽道時寬時窄時高時低,時而崢嶸陡壁攔道而立,大有山窮水盡疑無路之感;時而又峰回路轉陽光從高崖上瀉下,心境又如柳暗花明豁然開朗。天如一條彎彎曲曲的緞帶,上面如花的雲朵顯得很小。

有的地段還常年與太陽無緣,哪怕晴空之日也是陰風颼颼而難見天色,山頂有些背陰處積雪常年不化而哪怕在三伏天也是冷風寒意颼颼。更兼有不絕於耳的淒厲鳥獸鳴聲傳來,令往來行走其間的商旅行人,長年各種毛骨悚然者也不乏其人!

直到穿過了這段時人稱為“四十裏黑風洞”,蕭蕭然森森然的黑石嶺大裂隙之後。隔著一道突然落差百丈的深塹和丈寬吊橋的險勝,對面河東軍設置在巍峨雄峻的五台山一帶城寨和據點,才沿著蜿蜒而上的山道,梯次林比的顯現出來。

搶在冬天來臨的大雪封山之前,不計一切代價盡可能奪取進入河東到的門戶和通路,乃至在河東境內建立一個穩固的前沿據要,就是他們這些被暫時繼續留用效力的前平盧子弟,所能夠指望和追求的目標了。

究竟是暫時的留用一時,而面臨被編遣四散的命運;還是就此為起點在新興的淮鎮勢力當中,擁有最基本的一席之地和晉身之基;就看他們這些專門從那些為數眾多的降軍當中,所挑選出來最為堅韌敢戰的平盧舊卒,所能發揮的作用和最後表現了。

而在這一南一北相隔數百裏的兩路之間尚還有一路,則是從初步穩定下來的井陘所發起的潛越攻勢;

一只得到足夠補充和加強,以閩地籍士兵為主的先手團,已經一鼓作氣擊破了位於井陘北道中部的蔓葭城和綿曼河口,而兵臨到故娘子關所在的承天軍城之下;而從這裏相距作為河東側腹、上黨盆地五州之地的北部門戶,所謂的平定上城(今陜西陽泉市)也不過十數裏之遙了。

而這正所謂是如今坐鎮河北的鎮守使王貴,所後續推進和展開來的相應戰略部署;

主要是集中新控制區內有限的資源和補充亢余,在相對於南線河南都亟道和中部的懷、衛一線,相互呼應的整體守勢之下;從河北北部到燕山地區的內線地帶所主動發起來,針對河東方向的三路局部反擊;

以便有限的牽制和削弱在中部和南方戰線上,所承受的壓力和攻擊。

而在大江江以南,隨著各地不斷的災荒和人禍,大雲教之亂也再度迎來了一個新高潮和鼎盛時期。

尤其是,隨著江面上被大雲教眾不惜代價組建起來的雜色“水軍”所截斷和封鎖,而失去了來自海路上的支援和交通,已經困絕了數月之久的杭州首府臨安城的陷落;大雲教的高層們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進行新一輪“遷都”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