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7章 滄瀾(三)(第2/3頁)

而其中只有被裹挾之日尚短,而手中沒有什麽罪跡和血腥的人等,才會被在當地安置下來,與他們這些舊屯戶為伍而終日勞役不停。

隨著河流沿岸密密蔓生的蘆葦草蕩,被他們逐一的焚燒和收割殆盡,藏身在裏面形形色色的人等,也不得不被驅趕出來,而成為各個檢疫營地裏監管下勞作到一員。

如果是女人和孩子的待遇運氣會好一些,稍稍吃上幾天飽飯之後,就會被裝船送到淮水對岸去過享福。就此上好日子了。

而男人就只能在這地方上苦苦的打熬了。按照官軍派來監管的話說,淮地既不缺人也不養閑人和懶漢子,唯有身家清白而品行良善,最為勤懇賣力的人,才有機會被選過去短期的幫工一二。

因此,惟一的願望就是幹活表現好,能夠被調遣到淮上去幹活,乃至籍此長期留在當地,足滿五年之後獲得一個初等民戶的資格,從此過上更好的日子。

根據早年被招募去過淮水北邊的人,回來的種種描述和說辭,那裏簡直是這世道上所能見到最好的地方了,到處都是上好的水澆田地和整齊嶄新的村子,走在路上的人哪怕是一個幹農活的,都可以穿戴的光鮮體面。

就算是臨時調遣過去幹活的人,也能隔三岔五的見到油水和葷味,吃的也不是糊糊和豆薯,而是實實在在的糙米和雜面,還有鹽醬的瓜菜可以下飯。

如果能夠因此被調去腹心地的淮東六州,或是徐州和兗州,那簡直是掉進了蜜罐子裏了。次之是去東邊的登萊膠三州,也是個安穩異常鹹魚爛蝦足給的地方;再不然,能夠到北面和西面的延邊各州去,也還可以確保衣食足暖,還有時不時的湯飲和餅子。

最不濟,也要去淮水對面的泗州和宿州,雖然幹的活和淮南這邊沒有什麽差別,但是卻有貼補的工分和物用,可以到地方上的集子裏去交易所需。

而只要能成為淮上最初等的民戶,那就意味著公家給住的屋舍和家什,還有穩定而充裕的配給,衣食住行都不用再操心和勞費多少了。

只可惜錯了頭年幾年淮北過來拉人的機會之後,那邊已經不再給於簡拔入籍的機會了。塗三郎也只能眼饞的看著過去幾年就搖身一變,成為紅光滿面而衣裳整齊體面人的昔日同鄉們,以組頭、監工的身份來給他們各種現身說法。

只是最近突然發生了一些變故,也連帶也影響到了塗三郎一成不變的日常。

先是那個對大家夥出工簽籌,私下進行抽水的老黃羊,已經被肅反會的人給逮走了,據說他當時哭得淅瀝嘩啦的,就像是柔弱的孩子一般,但是絲毫沒有人會同情他。

這廝借著小工頭和代管的身份,可是想方設法,從他們這些走投無路的可憐人身上,刮走了不少好處的,還通過暗中的少量物資的放貸,讓好些人私下底都欠上了他的債……

然後就像是開了個頭一般的,更多的公人陸續進入到他們所在這處勞役營來。

這一氣就帶走了自下而上的組頭、代管、監工、書辦等十幾號人,都是他們這些不敢仰望和正對的存在啊,就這麽像是喪家犬一般的被扒光行頭,而毫無體面的用繩子和枷鎖給套走了。

此外尚有好幾十個號稱是給他們打下手,而為虎作倀的營中雜役和編管人,也被當場拔了褲子狠狠的吃了一頓寬笞條,而拉到別處去監管起來了。

但是另一個外號“陳老實”的文書,也夾在其中被帶走就有些讓人意外了。

他可是一只被營地眾人視為慈眉善目老好人一般的存在啊,經常會主動指導他們這些新入營不久的生人規矩和注意事項;對於他們犯下的一些小錯,給於力所能及的寬怠和見面;甚至還會在進行嚴厲懲戒之後,給他們宣講道理和緣由。

但是根據來人公開宣稱的罪名,就是這麽一個與人為善的人物,他竟然會私下挪用和克扣配給的物用,而往勞工吃的糊糊裏面參雜沙石灰土以充分量,又用制鹽剩下的下腳料鹽鹵水,替換了按照人頭配給的粗灰鹽;

然後支使底下的大小監工、代管和組頭們,把私自扣留下來的物資,以個人名義借記給那些剛入營的新人,然後以此來操縱和脅迫他們結成一個個團體,乃至親自要挾霸占和享受一些入營的女人。

所幸,在英明無比的羅帥領導淮鎮治下,是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繼續下去,由秦禦史秦憲司所親自負責和帶領的肅反會,及時響應人們的呼聲而抓出了這些蛀蟲和鼠輩,換大夥兒一個清明郎朗的天空雲雲。

肅反會的眼線和探子,號稱是無所不在而無所不能,而且對於他們這些編管人和管理者們,同樣掌握著某種意義上的生殺大權。

於是,他也因此因禍得福的成為了,自己這二十人新組頭的兩名幫手之一,負責保管、收拾和整理大夥兒出工所需的工具,每天可以比別人多喝半碗雜菜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