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浪奔(三)(第2/3頁)

遠處炸響的焰光,就像是在夜裏升起了一輪又一輪的小太陽,然後有迸碎變成無數的繁星點點,在漆黑的夜幕當中不停的稍閃即逝。

正所謂是“火樹銀花不夜天”,遼東城裏難得開放了宵禁,又在街頭公開提供免費的飲食,令班師歸來的將士與城中市民百姓一起,共做那提燈遊街歡暢作樂的慶勝祝捷之舉。

據說城中一些獲得比較久的老人,已經禁不住熱淚盈眶了,說是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這種氣象和盛況了。

而在大都督府的廳堂裏和前庭的廣場上,已經布滿了長條的酒席和座次了,上空全部掛起了彩綢和金銅帶枝的燈盞,四面圍上了細綾緞花的帷幕,出自城中各家門第和中小姓藩家,代官和世臣之家的年輕侍女們,成群的聚集和等候在廊下,翹首以盼這今天夜宴的正主兒。

沐浴焚香之後換上寬松新衣袍的我卻也是感慨良深,上一次在這裏接受入菜場面招待的時候,我還是安東大羅氏請來的客軍代表兼遠宗的敘親,現在卻是已經反客為主成為了宴會的主辦者了。

透過預設好的象牙玉扇屏風間隙,可以看到一片嘈雜的廳堂裏,大多數位置就已經坐滿了人,而在相互三五成群的輕聲交聲攀談著。

海外各藩來的使節和當地其他勢力的代表;安東境內的中小諸侯的當主或是嫡長繼承人們;羅藩以外各地附庸領地的世臣和代官;淮鎮所新委派的地方官員和大都督府的屬官佐僚,乃至安東守捉軍和中上層將領;再加上我帶回來的軍中營正將以上……在這裏濟濟一堂。

按照遠近親疏的三六九等次序,由遠及近的依次具列在我的面前,怕沒有四五百號人之多;正所謂是形形色色的百般衣冠成行,鑾兜、盔帽、綸巾、璞頭與交子共一色,讓人不由產生其實自己是在主持一場正式朝會的錯覺。

當然了,據說羅氏最為全盛的年代,除了沒有公然僭稱尊號和逾越諸侯的禮儀之外,每三年舉辦一次的宗藩參偈大議和十年一次的盟誓禮,也與一個中等規模的朔望朝會沒有什麽兩樣了。

……

新羅藩,大同江北岸地區,黃海道與平安道、鹹鏡道交界的海州府郡城內。

重新站穩腳跟下來的後百濟國殘余人馬,也在當地的藩主府裏召開第一場正式的會議。

然而,在場除了後百濟國自稱“宣明王”的國主扶余光,及兩個成年的兒子和一個弟弟,左上將軍宋弘毅、西面都督高志謙之外;

其他諸如宰相鄭仲夫,四軍大都督弓堅,右上將軍孫道清,京軍總鎮洪儒,四都督裴玄慶、申崇謙和樸智謙等,支撐起後百濟國朝廷一幹文武重臣,還有彌勒軍高層的整個僧團,都幾乎淪陷在了新羅藩中部的戰役當中。

因此,能夠與他們聯袂議事的成員,就只有區區一個彌勒教碩果僅存的高層大道副師聖信,還有來自倭國的外援——東國聯軍殘余的總代高貞藝興;以及幾位最早投靠了後百濟國,而完成對藩主以下克上的取代,授封為一鎮節度使或是衛將軍,最終卻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的昔日豪族之主。

而當初號稱“五路四督”的二、三十萬人馬,也只剩下眼前這些不足五六千的殘兵敗將,就算後續收攏了相繼逃過江來的那些追隨者,而汰除老弱擇選精壯以充行壯之後,也不過堪堪達到就連甲械都配不全的萬余人馬而已。

不過好在比起在京畿道那些抱團排外的諸侯們,北江的那些新羅諸侯們則實力更加分散,也更不齊心的多;因此這才給他們這些僥幸逃生的漏網之魚,在生死存亡背水一戰當中以徒手居多的寡眾哀兵,擊潰圍追堵截的數倍聯軍在先;

又集中一路攻城掠地逐個擊破,一鼓作氣強行占下來龍淵、長淵、三泉、松禾等好幾郡地盤,又通過繳獲藩庫的積蓄和極盡收刮地皮之能,這才獲得有限的喘息之機而逐步站穩腳下來,用無數流離失所之人的累累屍骨為代價和鋪墊,好容易熬過了上一個嚴酷的冬天。

只是,現在滿桌置辦精美的飲食,明顯不能掩蓋彌繞在期間,各位人等臉上的愁雲慘淡和心思重重;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就算是當初得以逃亡過江而保全身家性命,現在看來卻也不過是從一個樊籠,跳到另一個樊籠裏而已。

因為,一個延遲了許久的消息,終於傳到了他們這裏;就在這個春天裏那位淮帥麾下的人馬已經平定了遼地,還在遼東城下徹底擊滅了北方引來的塞外援力;

於是,這下連他們在大同江北之地站穩腳跟,再伺機擾亂實力相對孱弱的安東道東南諸藩,進而鑿穿其境與在遼東起事和割據的同黨,就此連成一線而相互呼應的計劃,就此徹底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