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歸遠(十九)

去的時候還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是繁花綻放的初夏時分了。

與來時漫山遍野萌芽的蔭綠蔥榮不同,現在回程的沿途到路邊上,盡是五顏六色的夏花含苞吐蕾,爭相競艷的繁華似景。

讓人列隊策馬行軍在路上也變得心曠神怡,豁然開朗起來了。只是偶然會在路上見到一些廢棄的車馬,或是焦黑的殘渣和痕跡,還有大片被砍倒炸翻的樹叢,以及重新長滿荒草的空地,在昭示著當初曾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但是一旦穿過了那些被大片濃密老林所覆蓋的地區,就可以見到沿途分布的城寨和村邑,被重新修補和增築起來的土圍和柵墻,大片田地裏牽牛挽馬勞作的身影,還有時常穿流在道路上的商旅和持刀握槍的巡護隊;則代表的是這段時間有淮軍主導下所發起的,並村合寨集中人口的方略成果。

用嚴酷的連座懲戒手段和令行禁止的軍事管制,初步鎮壓和平定了地方局面之後,後續的低息借貸種子、農具和口糧,租借牛畜和分配屋舍,各種的市恩和安撫的手段,就變成某種有張有弛收聚人心的基本措施。

而來自遼地的新移民,再加上收並和編管的本地百姓,還有淮鎮派出的武裝屯墾團,則在這裏相互參雜在一起又構成了某種新的平衡和制約的結構。

站在第一序列建生軍的屯墾團,主要負責日常集體生產活動的監管和護衛,而擁有少量生產資料中間序列的遼地移民則充當某種黏合劑和緩沖,負責驅使和帶領著大多數赤貧化的本地百姓,承當著大多數開荒種田伐木修路等的勞役和農業生產行為。

此外各處屯點內還有或多或少,相應數量毫無人身自由和基本權益,作為被剝削和壓榨階層的土族和藩奴,則主要來自那些入侵的藩部俘虜。用來襯托那些普通貧民的人身自由和有限的優越感。

因此,他們見到了滿載班師歸來的大軍的反應也是各不相同,既有主動歡呼雀躍相迎犒慰的,也有強顏歡笑姑且有限歡迎的,亦有冷眼旁觀的淡漠,木訥和畏縮,不安和坎坷,甚至是淡淡的敵視和排斥。

至少在這些聚居點和屯圍的周邊,我看見了一個個類似小市或是草市的存在。

這也意味著地方上的趨於穩定和平靜,才能讓這些屯圍以外明顯處於控制力邊緣的鄉民,在日常生存的需要下,壓倒了對於外來勢力和新統治者的畏懼,自發的聚集而來形成這麽一個個規模不等,臨時或是短期的野外集市。

當然了,這一切並不是沒有代價和波折的,為了反抗和抵制淮軍所強力推行的並屯和編管政策。

南邊的鐵嶺到新城一帶,爆發了多次不同規模的叛亂,以及數倍於此的騷動和逃亡事件;雖然大都被擊退或是擊潰,鎮壓了下去,但還是造成了地方上部分損失,包括數個並村聯戶政策下的聚居點被搗毀和掃掠一空,以及士民百姓約莫數千人的死傷,還有十幾家中小豪強和宗族的滅亡。

因此在一些幽深綿連的山林當中,仍舊有一些殘余的反抗力量在活動,不過多數已經不成氣候了;在失去了可以裹挾的人口和補充資源的固定據點之後,他們也就成了某種意義上的無源之水了;

只消附近駐留的防戍營或是守備團,乃至武裝屯墾團裏的巡護隊,就可以對付一二的角色。畢竟,一旦生活穩定下來之後,只要不是有餓死之虞,絕大多數人是不會有那種熱情,繼續跑去深山老林子裏去做野人的。

當然了,到了我這個位置,這些東西的也就剩下數據上的意義了。

雖然已經決定將土地和人口交給那些扶植起來的地方勢力,在離開黃龍府之前,還是盡所能的搜刮了一輪地皮,帶走了所有能找到的物資、牲畜和車馬,還有七八萬剩余城民當中的大半數精壯和匠戶。

等到度過了混同江之後,再按照初步梳理出來的職業和擅長,在歸程當中沿途進行逐一的安置和編派,以充實淮軍所掌握的要沖和重點控制區域。

然後就是根據粟姬為首的這些投獻者,所交出的名單和疑似的關系人等,傳令後方以大都督府的名義,發動新建的安東守捉軍出面,針對南方博羅會的余孽和潛在傾向勢力,開展新一輪的拉網大搜捕活動。

反正博羅會在遼地的名聲已經徹底臭大街了,尤其是作為數十姓的大小藩家,在諸多確鑿證據的見證下,集體宣誓要對新羅和遼地動亂的罪魁禍首——博羅會,徹底清算到底。

因此,順便可以用這個疑似和嫌疑的名義來收拾一些,被列入黑名單上的潛在不安定因素,就算其中有一些附帶傷害的誤傷和矯枉過正,那也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這次意外北征的結果,導致我在安東布局和經營的全盤計劃,在收尾階段幾乎是一拖再拖而一變再變的橫生出許多波折出來了,但是現在總算是得到一個比較令人滿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