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歸遠(十)

黃龍府。

寬城高墻門樓之上,兩大總兵官無論是單廷珪、或又是魏定國,都已經沒有了繼續爭執或是較勁下去的心情和意願了。

對面城墻飄揚的紫電赤焰旗下,眾多鉛灰色衣甲的淮軍,正在拆除和清理城墻附近的坊區,繼續構築和鞏固著奪來的陣地;而那些毫無遮掩具列在城外的淮軍,層層疊疊的分作無數個大小衣甲鮮明的方陣,其中還間雜著各種重型器械和車馬,其間各種的肅殺森嚴讓人光是看著就是不寒而栗了。

雖然在城外被擊潰的,主要還是北盟當中那些身為強藩七翼,從屬和附庸的中小諸侯勢力,而除了少數督戰的部隊外,駐留在城中的本部人馬大都完好,但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因此樂觀和釋然得起來;

畢竟,他們平時賴以維系的權勢和影響力,也是需要這些從屬和附庸的勢力,才能在自家的領地以外的地方得到貫徹和行駛的。

因此,哪怕這些年的動亂下來,一些地方上藩領早已經不復舊觀或是幹脆就絕嗣了,他們也依舊會以存亡滅續的名義,想方設法找出個關系最近的“幸存者”來,好在盟會裏繼續維持這一席之地和相應的名頭。

要是往常這些附庸就這麽輕易覆滅了,他們這些故主會很樂意的安排自己的親信和子弟,去繼承相應的家名和領地人口,以便完成本家的變相吞並和融合。

另一方面,雖然他們這部聯軍在城內還有大約四五萬的部隊,但是卻是分領在各家藩主手中的,軍力最多的一家單氏也不過八千藩兵而已,其他三千都是臨時新募的城民和收攏兼並自其他藩家的散兵遊勇;

而原本實力稍強於單藩的魏氏,因為在城外損失了好幾只偏師,而只剩下不到七千戰兵,但至少在城中還有五千其他形形色色的義從和附庸兵員,因此光是這兩家就占據了臨時聯軍的半數。

也是相互視為日後瓜分黃龍府和入主寬城的最大競爭對手,而屢屢在關鍵事務上爭奪優先和主導權。

至於余下四藩因為無法直接與之相爭,而分兵駐留城外的緣故,則在實力損失的要多一些,只能暫且依附其中一方來發出自己的聲音;而像是六翼諸侯中最弱的高氏,甚至在這城裏只有三千藩兵和一千濫竽充數的雜役。

而在城西角,因為局勢的變化而實力排位,驟然提升到第三的參氏藩駐地之內。

而最終重新被起復的領兵官周昂,也在看著自己的嶽父兼藩主參盛,在對著一名特殊身份的信使吩咐道。

“我派你穿過本家的駐防地,去私下見那位……”

“自然是想盡一切發自弄清楚他的來意和用心……”

“並許你一應的權益手段和信物……”

“試探對方可以用來交涉的底限在哪裏……”

……

初步拿下寬城兩門之後,淮軍就並沒有急於進攻,而是占據了這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之後,開始就地整頓和重新收縮部隊。

而對於這個戰果和事情的發展,當初偷偷乘船渡過江來的那位秘密信使,已經完全是震驚和駭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只是一味的在我面前唯唯諾諾的,表現出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態來。

當然了,我這裏也有比較尷尬的現實,因為一連串計劃外的戰鬥和損耗,雖然軍中的傷亡較小士氣也比較穩定,其他各項基本物資都還夠用,並且可以通過遼地來征收和調劑;唯獨就是火藥的消耗有些補充不上了,也就夠再打兩三場中等規模戰役的程度。

此時,又有後方的新消息送過來了。

似乎是因為乘著我不在坐鎮的緣故,後方的淮地治下又掀起來新一輪滲透和試探,或者說是私下收買和拉攏的浪潮。

只是打著的旗號五花八門的什麽樣身份背景都有,甚至連我過去的一些關系戶和老交情都有;唯獨沒有比較正式的官方身份直接出面,顯然他們的立場和目的並不是那麽一致,私下也還是多少忌諱著什麽。

現在,以國朝的名義許之一升官發財的前程,或是直接、間接、拐彎抹角的厚贈饋給手段,安排女色接近和誘惑什麽的,都已經是小兒科了,現在又出現了更加隱蔽的方式;

比如主動與淮軍的中上層將領制造機會接觸,然後以同鄉和舊識的名義,安排多次偶遇相應女性的機會。

再以熱心人和大好人的身份,試圖進行聯姻和結親;而這種拉攏和腐蝕的手段,就未免有些長遠布局和潛移默化的打算了。

無非就是財色權勢前程什麽的誘之以利,擡出自己背後的靠山威之以勢,或者拉著昔日的交情和淵源,來動之以情之類的傳統和老套手段。

對此我的公開態度也很明確,“把糖衣吃掉,炮彈丟回去就行”,只要於公無私就沒有什麽不能對人明言,也不敢消受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