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立新(十三)

遼東城。

內城的南門下,已經是變成了一處公開處刑的臨時場地。

“駱秉聲你這個狗賊……”

“駱秉聲你不得好死……”

“姓駱的,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隨著此起彼伏的咒罵聲和夾雜著少許哀求、告饒聲,無論他們是如何的身份和地位,或又是如何的過往資歷和出身背景,最後都變成手起刀落的一聲聲慘叫,以及隨著噴濺的大蓬鮮血滾落而下的人頭;

隨後就被人提著發髻撿起來,而用籠子裝載著掛到城頭上去。作為裏通外敵和霍亂軍心的以儆效尤,而在上面根據新舊滴落又幹枯的血水,已經足足有近百個之多了。

正所謂是非常時期所幸的嚴刑峻法,頓時威嚇住了城中的軍民百姓和大大小小的將官、頭目們,至少他們再也不敢輕易放縱手下上街,去肆意禍害本地居民或是抓緊最後一點時間尋歡作樂了。

而駱秉聲也如有神助一般的,乘著這個機會強制繳械和整編了,那些松散在各人名下的部伍;又自作主張打開府庫取出糧食和財帛來,以補償損失和不便為名,安撫和慰留那些地方士民,以更進一步的收攏人心。

然後籍此勢頭,他又毫不避嫌的大肆委派親信掌握要職,進而對那些逃到城中的外來人口,進行強制編管和安置,從中擇選青壯以提供衣食為代表,威逼利誘其加入到守城資序當中去,權且充作輸送牽挽的後勤勞役兼候補的兵員,進行簡單的突擊集訓。

一時之間,城中風貌和氣氛竟然為之大變,而很有些煥然一新的氣象;

但駱秉聲本身還是相當明白,這都只是短期內勉強振作起來的表象,那些被他打壓下去的矛盾和嫌隙,並沒有因此消失,只是被壓抑的更深而將來勢必反彈的越發厲害。

但是他也只能先顧得上眼前這些了,比如在淮軍隨時到來的攻勢下,盡可能的堅持上更多的時間;

至少他努力在城中這麽一番作為,所爭取到的這些時間和緩沖,都是為他爭取到那個轉機和可能性的到來。

然後他想了想還是不夠放心,又讓人連夜加緊在墻後撬開覆蓋地面的磚石,而向下挖掘了一條深溝,每隔一百步就倒扣上一個大缸,以士兵不分日夜值守和測聽動靜。

而在城外,觀測用的大型飛舟(熱氣球)再次的高升起來,開始一邊偵察一邊用旗語和反光以及哨子聲,為後續推進道前沿的炮兵陣地,提供相應的目標指引和觀瞄數據。

站在有些晃動的藤編吊籃裏,少年兵出身的炮隊觀測員郭永,也在仔細打量著眼前宏偉異常的城池,因為升空的時長和燃料載重有限的緣故,作為炮隊觀測手需要盡可能的減重,來增加在天上持續活動的時間;

同時這也是一個需要相當的勇氣和技藝,極好的眼力和敏感性,才能很好勝任的特殊崗位。

因此身形瘦弱個頭不大,卻又足夠靈活且記性甚好,還有相當數算基礎和戰地測繪經驗的郭永,就得以從層層的選拔當中脫穎而出,成為了這具用來輪替的候選人等之一了;而且他的指名寄樣人也不簡單,乃是淮軍炮隊創始人之一,如今的炮軍都監郭藥師;

展現在他面前的,顯然是個僅次於淮北道首府徐州彭城的北地大城,方圓足足有二十余裏周長,分作內四外六個城門,又有專門提供藩主及其親族家眷聚居,形同大型堡壘一般的牙城,橫跨在內城墻的北側;

而位於最外層的外郭墻足足有數丈高,全部用碩大青黑色的包磚和麻條石砌而成,內外墻頭之間寬敞的幾乎可以跑馬和過車,女墻、敵樓、戰棚和弩台,望樓、門樓和箭塔幾乎是一應俱全;正可謂是城高墻厚的人工險要之地。

而在方方正正的城池上面各種形同螻蟻一般的守軍,已經被驚動起來而競相奔走著,對著他所在的這具飛舟各種大呼小叫著指指點點,然後又有一些人在頭目指揮下抄起弓弩,對著他這個方向拼命射箭起來;

只可惜都遠夠不到他所在位置,而只能稀稀拉拉的斜向上飛出一段距離,就高空的風給吹散了失去力度又重新掉落下去,其中一些箭只甚至被一陣疾風給反吹回去,而落在了城頭上驚起好一陣子手忙腳亂的閃避和隱約的叫罵聲。

突然呼的一聲,帶著某種破空聲響瞬息而至的,數只閃著寒光的黑影,從他所在藍框的不遠處分別掠過,又帶著巨大的慣性和弧度,朝著城外一頭栽插下去;

這不由在他脊背上驚冒出一片冷汗來,畢竟除了手上這具咫尺鏡。幾只炭筆和布卷,還有身上布衣之外,他就在沒有任何防護和戰鬥的手段了。

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對方的穿怒之內的給瞄上了;所幸的是對方所用的床子弩,乃是手工打造而成的,而非是淮地標準化流水線下來的精密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