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零落(五)

大雪紛飛陰郁寒冷的天色下,一處毫不起眼的雪窩子裏,人稱“饕餮黃”、“黃老饕”的獵兵都頭黃韜,也在對付這面前爐灶上冒著的鍋子,一邊抖擻著身子讓自己保持足夠的靈活和清醒。

前天他好容易才弄來半副新宰的羊大掛,做成了幹椒炒肺片,燙腰花、白炙肝,鹽菜燒脆管,醬肚絲,酸筍腸頭,還有切薄的凍羊肉下辣子湯,整治一桌子的葷菜。

然後一個命令,就將他從醉意微醺的小聚上,給臨時指派到了這鳥獸絕跡的冰天雪地當中。

這天寒地凍時不時的風雪交加之下,在這露天環境裏若是沒有火爐和間隔進食的熱量補充的話,被活生生的凍死也是片刻之間的事情。

為此,他已經失去了兩根手指,正好左右各一只小指;都是在數年前和前年在北國寒冷的雪地裏作戰時,因為長期蹲守和待機得太久,而在戰鬥中完全失去知覺,不得不將壞死的部分連根截除。

好在他畢竟是一名銃兵,理論上就算一只手只有四根手指握持,也完全可以進行單雙手的擊射行為,因此還得以繼續保留在現役的軍隊裏,而不是轉入後備役的老兵教練當中。

更兼失去兩根小指之後,他用剩下的八根手指苦練近戰廝殺的技藝,硬生生的把無名指鍛煉成小指一般的用途,因此在力量和技巧上甚至沒有比之前退步多少。

這個臨時存身的雪窩子是用樹枝堆架而成的,再披上氈布堆蓋上積雪,巧妙的留出幾個足夠視野開闊的觀察口,卻又很好的遮蔽起來;地上同樣是用厚厚樹枝堆疊起來,在架上炭爐和夾絨睡袋,就成了他臨時的息身之所,還留出了走地下溝渠的通風口和煙道。

感覺到風雪突然停了,他趕忙來到瞭望口之外,就見到遠處作為標識和信號的彩色旗幟,已經發生了變化。

目標似乎出現了,他不緊不慢端起放在爐邊上保持幹燥的特制火銃,再一次檢查擊括和壓簧是否被凍住或是有其他的阻塞,這才慢慢的伸出對著遠處出現在潔白雪色當中,緩緩蠕動的小黑點兒。

那是數組活動在雪面上名為爬犁或是雪耙子的大雪橇,由各自兩匹大碼拉動著在雪地裏滑走出豎條深深的痕跡來。然後沿著河谷的缺口,緩緩的駛上了冰面上。

突然就像是被空中無形中鞭子抽打了一般,那些站在雪橇前頭的禦手,突然就一頭栽倒下來,連帶那些坐在雪耙子上的人和物件,也隨著翻轉失控的運輸工具,而摔打滾落在了冰面上;還沒等他們暈頭轉向的重新站起來,點點的血花和慘叫聲就重新綻放在他們之間。

而附近岸邊的雪地裏也像是突然活了過來一般,蠕動著站起來好些個白點兒,那是披著白色大氅的伏兵;而黃韜的位置上所要做的就是用他的精準的眼力和射擊,來確認和確保沒有人能夠從這種場合裏逃掉。

當他再次扣下扳機之後,就自然有人過去確認戰果和收尾,他就又可以回到溫暖的軍營裏去,圍著暖融融的火爐和尚幾杯米酒了。

當他騎馬離開的時候,就聽得遠處一陣沉悶的震響,隨著冰面上出現的缺口,所有的屍體連同雪橇一起已經消失在了白茫茫的一片冰層反光當中。

……

這麽一個冬天的時光,我也沒有能夠閑下來多久;就在謎樣生物的協助下,正好對淮北道內部以一府三司,六行判官四十一曹,外加林林總總的十幾個附屬部門,為代表的各級行政管轄和職權再作一番調整和梳理。

如今淮北道留後下轄的政務系統,以趙鼎、蔡元長、虞允文三駕馬車為首的官僚群體已經初步成型,各自的職分正好銜接和對應著轉運司、布政司和觀察使三個平行部門的業務;

外加第五平負責的幕僚和訾議系統,蘇長生的情治系統;又有陸務觀管理的監察系統和辛稼軒留下的軍法系統;正好構成一個內外相制的循環和良性的政治生態平衡。

因此,就算是身為觀察使的陸務觀和副帥的辛稼軒這些主官不在,或又是我領兵出征在外的時候,依舊可以在我留下的這個框架內,按照既定的方針和政策,以及事先留下的應急機制和方略;在軍政兩途和社會生活的方面面面,按部就班的沿襲和運轉下去,而較長的時間內基本不會出現什麽大問題。

至少在這兩三年的時間裏,這一套已經初步運作成熟和相對完善的制度,屢次經受住了我不間斷的遠出在外時,處理應對各種突發狀況和意外事件的種種考驗。

這樣我在人事調整以及內部層次和架構的規劃上,就又多出許多的余裕和騰挪的空間;從某種意義上說,就算日後針對性的換掉一些人,對於整體體系運作的影響,也可以被所見到盡可能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