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浮夢(二十)

“嶺內變天了……”

這是抵達閩地沿海的漳州,與嶺外東江道的潮州交界處的特派船團,所緊急發回來的密語消息。然後,就在我召集緊急對策會議的第二天開始,又有斷斷續續的通過海路的鴿書,和鷂子傳遞的接力,將更多的消息反饋回來了。

卻是因為,沿海當地的潮、循、閔、揭諸州的官吏軍民,還大都在忠於江寧方面的人員掌握當中;因此打著前來南下官辦旗號的混成船團,被當成了某種意義上援軍和救兵的先頭;不但得到當地極大的協力和幫助,也弄到了大量錯綜紛雜的消息和傳聞。

雖然其中夾雜了太多真假不分,以訛傳訛乃至誇大其詞的謬聞和謠言,而讓地方人心惶惶一日數驚,以至於在靠岸登陸的時候,先是駭然大驚而爭相奔逃;然後發現和確認是北面來的官船之後,卻又是各種喜極而泣的聚而出迎,自動腦補成南下的官軍。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廣府已經發生了政變,而有一般位高權重的人士,企圖拋開身在嶺內的監國和江寧行在,以奉還國政與修養為名就此另立新朝了。

並且試圖以此號令嶺外各道,開始大肆分派和委任官吏,而籍此征發抽調民力物力,而與嶺內的江寧行在分庭抗禮……

而作為派遣主官的穆隆也是靈機一動或者說腦洞大開,將錯就錯的利用這種錯覺,就地扮演起另一種官軍先遣的角色;就地接管了衙門和水師的碼頭,而名正言順的征用起各種人力物力來,建立起一個所謂的特遣營地。

然後一方面派出信使,傳遞消息和請求後援;一方面,擇選得力可靠的本地籍精幹士,嘗試便裝從陸路方向,潛入畿內打探更多的消息,以免海上派出的接應船隊,貿貿然的撞進敵對勢力的範圍之中。

這時候,一個突發事件卻給了他們一個契機,廣府方面來人了;

而由於歷年征發兵馬和勞役的緣故,當地只有若幹缺乏訓練的民壯,乃至老弱病殘組成的備盜鄉兵和巡城衙役,可謂是武備方面極為空虛的,以至於連公開抵抗來自廣府方面的壓力,都有所困難。

因此,這只被當作了某種外援的先遣團,也順水推舟的乘機伏擊和截殺了廣府政變方面,所派遣過來的接收大員及其護衛上百人;

由此,也獲得更多更詳盡的一手消息和細節,以及用來刺察情報的身份掩護;

比如這次叛黨的規模和參與者的地位,已經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力,可以說是蓄謀已久而準備充分;許多參與者就直接是國朝體制中人,並且占據了軍隊和地方上的不少關鍵位置,或者幹脆就是前朝的元老、宿臣;

或者說,這件事本身就代表了一直被監國,籍以發動北伐的權益之便所全力打壓和抑制下去,而一只處於下風和頹勢的元宿老臣們,最後絕地反撲式的反攻倒算吧。

因此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完成對於廣府五城十二區的壓制和占領,並且成功封鎖了海陸消息的傳播渠道,所以我們得到的消息是被嚴重延遲和滯後的產物了……

這個結果,無疑是讓人更加擔心起來;我那些關系親密的女人和剛出生的孩子,還有許多關鍵性的資料和財產,可都還在羅氏大宅裏,只怕也是難以獨善其身了。

雖然我在當地經營和布置了多年,又出於某種安全感的缺乏,就差沒有將所在坊區內打造成一個隱性的堡壘和警戒區;還由此留下了義從社,報更隊、龍州團左等不同名目的數只武裝,作為本家日常的張目和有備無患……

但我還是沒有足夠信心,能夠確保家裏的親人們能在變亂之局當中;就此安然無恙或是全身而退。

我也不是那種只能被動的聽天由命,坐等結果的慫貨;一聲令下更多船只和人員的召集令,就被暗中發布下去了;

雖然我在名面上暫時下了封口令,以免動搖軍心和產生其他意外變數,但是在私下裏,就算是砸鍋賣鐵不惜一切代價和手段,我也要確保家人的消息和安危。

當然這次動用的力量當中,除了從衙前兵和左右虞候軍裏,那些正常番號裏選人外,還包括了一些理論上不存在小編制的特殊部隊,以滿足可能發生城市巷戰中突入和掩護、救援,也算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了。

這也是最壞的打算和萬一,如果對方可以交涉和溝通的話,我並不介意虛以委蛇或是私下付出一些代價,作為拖延時間和麻痹的手段,以掩護實質上的行事。

這時候,布政司方面卻派人遞過來了一個口信。

……

綿連曲折的沂河谷地當中。

策馬揚鞭緩緩行進的普速完,揚頭看著原野上成群小跑或是奔馳,或是垂頭吃草或是在池泊裏嬉戲的馬匹,卻是不禁想起了遠在塞北的家鄉,沽源川的生活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