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風動(五)

前來迎接的,乃是被那位遠宗引為心腹的掌書記第五平,這也讓他不由的稍稍安心下來。這是一個相當親善的重要信號。

經過本家這些事之後,他也知道了自己的格局和才器的所限;既沒有軍隊中的威望與武勛,沒有駕馭各色人等的手腕和管領各家的心機城府,更別說是前兩代藩主那般,當斷則斷應時而起的魄力和眼界。

甚至就連乘勢而起的篡奪者羅肅先,或是善於借勢而動絕地翻盤的羅湛容,都有所不如;這種差距也讓他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

唯一可以值得稱道的,不過是自己在本家管理事務的資歷,對外交涉上長袖善舞的手段與口才而已。

並不是特別是適格和足以領導一地大藩,重新走向繁榮與興盛的人選。難道他要後悔為引入了這淮東的勢力麽。

但隨即這個無謂的想念和猶疑,又被他迅速拋在腦後。

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難道淮東不出手援應,那些針對本家內部已經經營滲透了數代人的博羅會和野心之輩,就不會節外生枝或是安分守己下去了麽。

這些日子在遼西暫時置身事外而隔岸觀火之後,他足足想到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很多原本想不通的東西。

說到底還是本家歷代積累的矛盾與是非太多,在征滅了宿敵薛氏之後,上至藩主下至隸民,皆是人心嚴重膨脹自大,而導致外患既去內憂旋起的必然惡果和結局。

相比之下淮鎮之前的那些作為,堪稱得上仗義和守信的楷模典範;雖然在藩主暴斃之後的行事,未免有乘人之危之嫌,卻也是他們這些羅氏舊族,所能獲得最好的結果和條件了。

在那般內外喪亂的情形之下,就算沒有還算一貫親善的淮鎮出手幹預,照樣也有其他勢力乘虛而入;比如那群喂不飽的北方聯盟,或是北朝平盧道的營州諸鎮,那對於他們這些羅氏親族和舊臣,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糟糕事態,乃至徹頭徹尾的滅頂之災了。

正所謂事情最怕有對比和差距,有了這其中徹底失去一切和暫且保存宗嗣、身家的權衡之選;他們這些暫時置身之外的羅氏關系人等,也就不是那麽不可以接受寄身淮東,而苟全偏安一隅的這個現實了。

起碼他們在淮東和遼西之地,還有相應的安置之地和其他去處,依靠先期帶出來的那些身家財產,依舊可以在物資相對充沛,而消費價格偏低的淮東境內,過上比較體面的生活。

因此,他也是如此對著自己和身邊的人,反復強調厲害得失過的。

安置好遷徙過來的部分族人之後,羅思謹輕裝簡行在一隊騎卒的護送下,一路沿著建設好的硬化大道而下,僅僅晚上就抵達了青州益都的鎮撫府。

難得在後宅設小宴款待。

一聲令下,一道道呈送上來的是栗燒羊筋,梅汁白魚,火灼黃蜆,酸燉肉、血腸白肉、菇豆堡、蝦鮑銀絲羹、糖炙鹿脯、明魚醬湯、麅烙切,乃至還有用掏空的明太魚,所做的魚皮包飯。

席面上都是遼東風味的菜色;雖然只有那麽七八成的模仿程度,但也可見其用心之態。

羅思謹他素來知道這位遠宗好美食而喜歡四處收羅,而且貴賤生熟不忌,卻未想到還能做到這個程度,不由在心中有些陳雜百味起來。

……

而對我來說,不知道是真的感動,還是刻意有心的結好,原本有些拘謹的羅思謹,也漸漸放開了對我說了一些,自己這段時間的見聞和軼事。

比如……他這次還給我帶來了一個遼西方面好消息。為了贖回被俘獲和擄走的人員,北方聯盟的部分諸侯藩家,已經陸陸續續的向屏州境內,交付了一萬多匹的馬,還有兩三倍數量的牛羊。

而且這批馬匹當中經過檢查和驗證,至少有八九千匹都是只要稍加訓練,就可以派上軍事用途的良馬,這可真是一個重要的收獲。

要知道,我如今淮東治下的各處牧場和廄圍裏,不分公母老幼的大大小小牲口也有六十多萬頭,但是合用的軍馬卻是才五萬多匹而已;其他都是只能用來拉扯拖犁,乃至馱載重物的馱馬、駑馬之類。

而雖然存欄的軍馬數量看起來雖然還挺多的,但卻是要維持新舊六個騎兵營,及其附屬的輔助役馬隊,還有那些騎乘化的主戰步軍營頭的基本需要;

其中還要專門除掉用來育種的母馬和未長成的幼駒,這樣七扣八減的下來就有些緊巴巴的,總也不敷所用了。

因此,有些編號靠後的主戰營序,在騎乘代步行軍的選擇上,就只能用參雜的騾子和大驢來湊數了。

至於防戍營,更加偏重於地方守禦和鎮壓性任務,因此在具體配備上就沒有騎乘的待遇,而只有按照相應的人頭比例,配屬一定規模拉車負重的大型牲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