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啟新(三)

雖然籍著遼城本家的城下之盟,淮東軍已經暫時離開了安東大羅氏內亂的漩渦,但是一些余波,還在持續的回蕩著。

比如,正在烏骨水的流域,種師中率領的先頭營還在繼續進軍當中,只是愈發壯大的尾隨行伍之中又多了,來自新占據烏骨城的千余名藩兵而已。

雖然經過長途的跋涉和一連串的戰鬥,讓這些堪稱淮東精銳的健兒,滿臉疲色而衣甲沾滿了塵埃和泥點,但是眼眸中的銳氣和鬥志,卻是沒有消磨過多少的。

這一路上形形色色的妨礙和層出不窮的敵人,還有首鼠兩端不怎麽可靠的沿途勢力;或是各色心懷叵測而內鬥不休的諸侯藩家;都沒有能夠成為阻礙他們的前進步伐和決心的理由。

而他僅僅用了一個重裝加強過的先手營,又在分兵時接受了大隊本部,不利於輕裝行進的大部分物資和載具;再加上來自建安州的若幹本地藩兵,就輕易打出了一路偏師的名頭和氣勢來。

不但將虛張聲勢的東進姿態,弄假成真變做了某種既成事實;還在沿途收繳和征集了不少輜重物資,裹挾到了好些讀作友軍,實為炮灰的脅從武裝力量。

在領兵官淩厲而不失靈活機變的手段和武略下,在槍炮列陣血與火的攻勢面前,他們自以為得意的城寨和私屬軍隊,就像是土雞瓦狗又像是紙糊的陣壘一般,根本不堪抵擋或是催如沙崩。

現在,這支一往無前的隊伍,終於在大江奔流的交匯之處,停了下來。而能夠走到這一步,身為主官的種師中,也已然的有些如夢似幻的很有些神奇和取巧了。

這一次進軍所面對的各種狀況和遭遇的險惡情態,也幾乎將他過往家世和所學,還有軍事生涯中的經驗和判斷等一幹潛力,都給強行壓榨了出來。

就像是在強壓下百折不撓的某種無形間的蛻變,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的脫胎換骨,只是隱隱覺得與追趕那位大有成就的兄長距離,似乎又更加近了一步了。

“這就是泊灼城麽。”

種師中握著白銅外殼已經磨損不少的單筒咫尺鏡,看著眼前依山而立,看起來頗為堅固的城寨。

這裏就是直接或是間接管領安東諸侯數百年,大名鼎鼎的羅藩最東端的直屬據點,正好位於烏骨水等數條水系下遊,交匯處的蘅沖之地。

正好方便就近監控和鎮壓,乃至征發、差遣附近的附庸諸侯;以決定和影響區域內局勢的重要支點和遙領的飛地。

因此最多的時候常年駐有四個營,約三千人馬,及其上萬名各色的附屬人員和眷屬。歷代城主也是藩主最親近的子侄輩。

但是現在,卻差不多已經年久失修而呈現出某種荒廢的頹勢來了。

而在泊汋城的北面十多裏外,就是大名鼎鼎的泊灼口(即丹樂、鴨綠江交匯處)。

貞觀年間,唐太宗生前最後一次對高盧溝裏的軍事行動,命右衛大將軍薛萬徹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率兵3萬乘樓船戰艦,北渡北海灣再擊高句麗,進破泊灼口而虜獲上萬的戰事,就是發生在這裏。

而在高宗滅高句麗而設安東都護府之後,因為數度反復而層出不窮的高麗遺民反亂,也在此重新在不遠處的虎山山城舊址,築城駐軍以備地方,這才有了現在的泊汋城。

羅氏與薛氏世代掌管安東征拓之後,這裏也就成為了羅氏所掌握下,眾多遠離本家的外圍飛地和要點之一。

後來,安東諸侯大分裂,薛氏出奔北朝的大事件後,羅氏也不得不大幅收縮勢力,通過置換領地和分封世臣和支系分藩,來集中力量和資源與北朝支持下的薛氏,世世代代的征戰下去。

而這裏卻是為數不多,依舊得以保留下來並且有所投入的重要據點。以繼續行駛和充當羅藩本家,世代鎮撫東南諸侯的軍事存在和影響力的延伸。

直到那場另羅藩上下無比慘痛,用了好些年也沒能恢復過來的大敗,為了應付和填補西面戰線上的額缺失,同時對應本家大量割讓賠款之後的動蕩局面,作為後方軍事壓力漸少的次要地區,泊汋城裏的軍民幾乎被抽調和遷移一空。

只剩下一幹留守的老弱在維持著局面,依靠羅氏世代統治的積威與殘余影響,繼續在周邊中小諸侯之間,保持著某種超然的地位和基本不變的現狀。

但是現在卻成了事敗叛逃羅肅先的殘黨,所盤踞的最後也是最大的一處據點了。因此,在短期之內,裏裏外外都被匆忙加固和倉促修繕過,而在拆得七零八落的腳手架之間,顯出一種雜亂無章的氛圍來。

而除了原本逃到城中苟延殘喘的叛黨殘余之外,據說還有附近十數只規模不等,不明武裝的旗號相繼加入,而重新變得人聲鼎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