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肘腋(三)

作為有資格決定方略大策的家老,通常為五七之數,其中首席和次席,被稱為左右弼,輔佐藩主定策而幾乎可以過問,除內藩衛士和遼城兵馬以外的一切事務。

其他幾位家老,則各自負責一攤諸如財計、民政、拓殖、營造、刑統、考功、行人(內外交涉)等相應領域內的事務,然後對於其他人負責的重大提案進行委決而已。

因此,在藩主尚且年幼的時候,家老們組成的藩上之議,也是可以維持大多數藩務的日常運轉的。其原型也多少借助了中原故國的制度,只是將甄選的條件和資格,變成了血緣和姓氏組成的紐帶而已。

故此,羅湛容的班底和資望,就是在首席家老年老體衰而處事不濟,身為次席家老而代行其責的過程中,迅速培植起來的。

而司掌行人和通商的家老羅思瑾,就只能在諸席之中敬陪末坐,乃至為了本家的需要奔波勞碌與海程道途。

因而,就算是交出軍隊出奔遼城做低頭服軟的姿態,他也依舊可以在那指定五百衛士之外,另外拉出七八百號死忠之士來,以應不時之需。

而正所謂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個被本家定為敵寇而嚴查禁絕的博羅會,卻也在困境當中主動送上門來雪中送炭,成了他的最大助力和後手了。也幫助他下定了示敵以弱,暗圖再來的決心和定計。

但沒有想到,他們在襄助羅肅先重新掌權專權而破敗出亡之後,於本家內部居然還有如斯的能耐和影響。

僅僅是煽動和利用羅藩族中,對那個毫無血緣卻竊據大權的假子不滿情緒,以及大肆清算臣家和放縱部屬黨同伐異逞謀私利,所帶來的仇怨與抵觸之心;替他居中帷幄和籌謀一時、行那資助輸送之事,輕易拉攏到了不少暗通曲款,或是位置通風報信的族人、部眾。

他們雖然不敢明面上站出來反對和抵抗本家,但卻可以為他的暗中行事,提供各種便利和和遮掩手段。

最終通過內部同情和支持自己的部眾配合下,利用各家世臣、分藩、代官齊聚,而本家彈壓和監管起來,已經是兼顧無暇的紛亂局面為掩護;以逐批偷梁換柱手段,變相脫離了當權派的監控和掌握,最後一舉成就了這番絕地逢生,反攻倒算的大事來。

羅湛容有些自得意滿的看著屈服在自己兵威之下,各般匍匐在地的一眾身影。因為,他剛剛策劃了這場山陵之變,已經一舉消滅了自己生平最大的威脅。

籍著撫陵送葬的浩大儀仗隊伍的掩護,由內應的配合之下,在雜役和奴婢當中混入大量的死士和甲兵。

當代藩主羅允孝為首的一幹人等,隨著送葬隊伍,走出堅固厚實的城墻和眾多守軍的保護,又在放入梓宮的儀式當中,暫時離開了自己的親信和衛隊。

帶著一眾家臣在梓廟邊上,做三七之日的結廬守孝之期,也就成了他動手反撲的機會。

雖然已經是代藩主了,但羅允孝畢竟還是血氣方剛的少壯之期,身邊卻是離不得女人的;因此僅僅守廬兩天就已經耐不得寂寞了;然後乘勢送上侍奉之人為由,在別室私會暴起刺殺成重傷。

然後以此為號,裏應外合一舉發動,以披甲持銳之兵強行攻入梓廟,由他親手斬下了被親信死黨試圖藏起來的羅允孝頭顱。

而余下亂竄突走的親信和家臣,也被包圍起來亂砍亂殺,因此,當事情結束之後,整座山陵都被血色所浸染了。

而被屠戮的屍體,則堆滿了陵前的溝壑和河渠。

而在被斬下高懸戳在槍尖的人頭面前。余下大隊軍馬的士氣,猶如決堤之水狂瀉而潰。

如喪考批的氣氛,迅速彌散在回歸沿途子城之中。那些城墻上的駐守藩軍,見之紛紛擅離職守,成群結隊的丟下兵器和旗幟,向著城裏跑去。

這時候,他卻因為一個消息而面色陰沉下來。

“為什麽要主動襲擊淮帥……”

羅湛容不禁怒視著博羅會的代表。

“我等之約,不過是稍微絆住其手腳……”

“勿使其當場為意外之助力就好麽……”

他最擔憂的是,這次的無端襲擊之後,無疑給了淮鎮一個名正言順介入,安東道羅藩內部紛爭的正當理由和理直氣壯的借口。

他甚至可以預見到,打著懲膺敵仇旗號的淮東軍,從東面和南面分作兩路一起殺過來的情景。

用某種最惡劣的打算,對方雖然只是分出去十數代的遠宗,但至少也是姓羅的啊。

“因為,此子實在太會因勢而起,把握機會了……”

來人毫不猶豫的道。

“君不見從東山城開始,勿論敵我的歷次圖謀,都幾是直接或是間接壞在他手中麽……”

“這一次正好乘其勢弱孤立,一舉拿下而絕此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