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萌動(十四)

夏日炎炎的波伏浪湧之中。

作為交涉代表和私人信使的劉延慶,也終於踏上了海途的歸程,而迫不及待的將同行前來的那些,已經變得亂糟糟和不可收拾的人和事,給暫時丟在了身後。

他現在也差不多看出來了,這些仗著勢頭前來淮東胡作非為之輩,也不過是別人跑出來投石問路的棄子和炮灰而已,或者說是某種真實意圖的最好掩護。

別看他們現在鬧騰的歡,若是在上位者態度有所轉變的情況下,相信會有不少人靶他們當做,結好淮東的籌碼和道具。

但無論那一邊,都不是他可以隨便參合的。

與此同時,他的父帥也就正式開始在淮南走馬上任了。雖然只是作為淮南行司的主帥,而不是管領沿海數道的整個大東南行司的總管。

但這好歹也是資深老帥劉紹能,在領軍從征天南之後,又一次執掌軍前權柄的機會;

而這一次若能平穩的完成基本任期的話,那回朝就不再是樞密院裏最頂尖的那七八號中,排名末尾的兼知樞密副使了,最少也是個分領四方之一的常值樞密副使;或是常伴監國身邊,以備資軍國的樞密都承旨。

當然,朝中也有一種說法就是:

因為東南行司作為大梁五路招討行司之首,設立已經數十年而權柄日益積重;是為以江寧行在為首的大本營和樞密院,有意籍以千總管寧沖玄調任江西和荊湖路之際,將其的權柄和職份,拆分成一個較小的總管路和若幹制置、經略的分巡路。

而淮鎮的設立,無疑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標杆和先行試水,而管轄和地域都大幅縮水的淮南行司,無疑就是另一步關鍵的棋子了。

這樣看來,上位者固然有效敲打和壓抑淮東鎮的打算,但也不會輕易坐視,有人私心作祟或是肆意妄為的,將這個重要的跳板和橋頭堡,給徹底搞亂的。

畢竟,從戰略方向上來說,一旦據有中原河南腹地的北朝中樞,在這次中路北征當中覆滅之後,繼續平定四分五裂北國勢力的重頭戲,經略河北道和平盧道的要任和關鍵,就得仰仗淮東所具有的特殊位置了。

因此,他這一次私下受命於總綱參事府和樞密院的,雙重秘密考察與評定任務,也必須有所結論和定性了。

“淮鎮者,好貨殖工商以趨利……”

“好吏員而輕士人,重工巧而輕教化。”

“無豪強而士民百姓,多役使於營中……”

“雖然花甲稚齡亦不能免……”

“是為地方未聞有大戶、宗族者……而少有餓殍遺道……”

這就是劉延慶,在先行發出回奏紮子裏的評價和結論。

當然了,他只是比較謹慎的,把他在表面上所能見到和推演出來的東西,相對完整而客觀的呈報上去。這樣雖然不免失之立場和傾向性,但從背後推動這些事情的那些人,也沒有辦法挑剔他的毛病和錯失。

順便還可以和同行前來的那些人,提前進行分割和區別開來,以免被牽扯進去。

至於更深層次的一些東西,以及相應的感觸和推想,那是準備留下來作為日後交涉和保持善緣的資本憑據呢。

畢竟,他還是想在日後的軍事生涯裏大有可為的,留下這個渠道和後手之後,他也比其他人更有優勢的多。

至少,他的心胸可並不滿足於與在父帥的羽翼之下,做個受人敬畏的軍中衙內,或是陣前斬將奪旗的勇猛鋒將而已;只是受限於國朝軍中避嫌的例制,他在淮南軍中的發展前程,在現有的基礎上也已經到了頂頭。

以淮南軍中的氣氛,或許可以容得下一個作威作福的衙內,但是一個上進有為又背景深厚的少帥,就是典型的異類了;無論他如何努力和表現,也只會被大多數人和門第、父蔭之類的理由,聯系在一起。

若想要有上進的余地,需要跳出這個格局,另謀一番施展和發揮的空間和機會了……

……

與此同時,我正在仔細的觀察著一份大地圖。

更加精細一些,並且加了許多額外標識的安東道地圖上,可以比較明顯的看出各種勢力的地理分布和基本的山河險要、城邑折沖。

而如此完整地圖的原版來源,當然不是羅藩給我提供的。作為當地經年日久的大勢力,對方也不可能利令智昏到,直接給我提供這種涉及到,自身安全和軍國大計的機要內容。

事實上這份東西,或者說這套東西,是從薛氏密藏的幾處據點之一中得到,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位薛鼎封誠然不欺我也。

這東西可比如何真金白銀或是珠寶奇珍,更加珍貴和稀有的多。算是我從薛氏覆亡之後,所獲得幾樣最有價值收獲之一。

畢竟,作為曾經與羅氏攜手,輪流統治了安東之地多年,又相愛相殺的攻占了十數代人的薛藩,同樣也掌握著不亞於羅藩擁有的地理圖籍,只是側重點稍有所差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