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悵懷(三十一)

江寧府,石頭城。

大本營的例會上,也在通報著些什麽。

“泰平四年秋末,塞胡犯淮東,鄆、徐、兗數州皆警……”

“五湖之畔,舉目皆敵,盈山遍野……熾烈如狂而悍不畏死……”

“陷壘十一處,而破寨有七……大黃縣失而復得……”

“……是歲各線累計擊賊破敵,殺獲三萬有余,而亡於野者不計其數……至今各地尤得搜剿中……”

“當地軍民百姓損傷逾萬,田稼廬舍毀壞者不可計數……”

“悉令淮南行營,酌情給援……”

監國有些疲倦的擺擺手道。

“大水退後,又是百廢待興……”

“這個冬天怕是不好過啊……”

“不過,淮南行營沒有了正面應敵的需要,應該可以抽出些物用和淄糧來吧……”

“就不知道各軍輪番換防休整,安排的如何了……”

“淮南前沿的天寧軍和武勝軍,已經調回江都修整……”

一個高階武官朗聲道。

“不過缺損頗多,兵備情況也不甚樂觀……”

“短時之內,難以再進行沿江的機動跋涉了……”

監國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話,如今的淮南境內的權設行營下轄,大抵軍序有七,而所部號稱水陸軍額近六萬。

但是實際上除了小半數,是陸續收攏的北伐殘部之外,大多數都是二三流的地方部伍,因此缺額頗多,戰力也有限。

日常用作守壘駐屯還不是問題,但是指望他們長途奔襲作戰,就有些勉為其難了。

這時候,一名殿內侍衛,突然呈遞上來一張小紙箋。

“四海衛?……”

監國再次拔高了嗓門。

“這個又關他們什麽事情……”

“據淮東鎮所稱,新進破獲一起刺探軍情機要的窩案……”

“牽涉官屬吏目十數人,而主使者自稱四海衛出身……”

“並出示了所具的官憑誥身……”

“地方不敢擅斷,而打算一並移交過來了……”

“真是莫名胡鬧……”

監國再次重鎖起眉頭來。

“四海衛什麽時候,主動刺探起地方軍情來了……”

“這不是樞密院的軍監司和內樞兵房的職分呢……”

“還嫌余不夠繁亂麽……”

……

而在淮南道。

重新退回到了故道上的淮河,雖然水色漸清浪卷依稀,但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作為維系淮河南北之間的脆弱紐帶,兩條全新的浮橋,在當地水師不計工本和物力的投入下,幾乎是以一日三變的速度,被搭建起來。

只是兩淮沿岸卻已經是換了人間。

在泗州、徐州這一邊是重歸家園各種建設工程的熱火朝天,而楚州、濠州這一面卻是苟延殘喘下來的人兒,苦苦掙紮與煎熬的人間地獄。

因此,一條浮橋上,滿是蹣跚而行的人流。

許多人僅僅是因為聽說了,淮東鎮願意有限的接納,部分來自淮南的饑荽流民,因此早到早得,晚去的就沒有了位置。

但是沒有人敢推擠和踩踏,因為有淮南駐軍的維持秩序,敢於這麽做的人都被當場重刑嚴懲,砍了腦袋或是捅死,直接丟進淮水裏去。

而另一條浮橋上,則走的都是滿載往返車馬和貨物,屬於淮南行營的當地駐軍,與淮東鎮方面的專屬交易內容。

來自江淮中上遊的內地產出,來自東海三藩乃至更遠地域的北地物產,在顫顫巍巍的浮橋上,川流不息的過了一波又一波。

連帶因為冬季海路慢慢斷絕,而逐漸清寂下來的南北物產貿易,也因此重新活躍和興盛起來。這卻是發出最初倡議的淮東鎮,或是坐視其成的淮南行營,都沒有預料到的事情,或者說是某種意外之喜。

起碼,淮南道北部的情況,雖然不適合大軍行動,但是清理鋪設出一條簡易的通路,以供商隊往來卻是足矣。

而在足夠在金錢的潤滑和利益的驅使下,大多數商人們是無畏冬夏寒暑和不辭風霜雨雪之苦的。

因此圍繞著這條浮橋,淮河南岸的臨時產生的歇宿營地和集市,成為洪水泛濫區內,最是人氣鼎沸的所在。

而在北岸的另一番情景中,則是無數新逃亡過來的就地投入勞作的流民。經過初步的檢疫和衛生處理後,換了統一的藍布號服。

就赤腳踩著齊膝或是齊腰深的泥水裏,使用簡陋的工具和人力,手扛肩挑擡著土石的,川流不息的像螞蟻搬家一般,充斥聚附在一段段工地之間。

雖然辛苦且環境惡劣,但在即將來臨的冬日裏,至少有一口吃的可以讓人勉強活下去。

隨著淮南大水的退卻與淮南官軍的聯系恢復,沿淮的泗州一線,已經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大後方了。因此,適當的經營和恢復,也是不可或缺的。

事實上,無論是剛剛被清理開發出來的膠東半島三州,或是作為北面沿黃防線的濟、齊、濱三州,都是嚴重缺乏勞力和相應的維持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