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漸變(八)(第2/3頁)

“這下丟臉大了。”

我心中狂念著,卻沒有從三枚臉上找到任何,類似鄙視和嘲笑的表情,好吧,為毛我覺得這種無動於衷的態度,更加讓人羞愧和恥辱呢。

好在這種尷尬和無語,並沒有持續多久。

外面聞聲前來報告,卻已經是在濟州境內了,而追隨我們的隊伍,無形間又壯大了許多。

卻是許多當地逃散的民眾,不知為何的也跟上了我們這只遷徙的隊伍,只是畏懼軍隊的護送,而遠遠的尾隨在後面一大截。

然後我就接到了請示。

“後隊尾行的人群,突然發生了爭鬥……”

“是否派人給予幹預……”

“準予……”

我回答道。

“只是要小心有詐……”

“一切以保全自身為上……”

……

遙遠的廣府,羅氏大宅。

“好想哥哥啊……”

同樣抱著褥子滾來滾去的,還有羅璐璐。

作為妾侍出身的兒女,她和她母親的心態,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她的母親本名阿加莎,漢名叫爾莎,擁有來自南天竺的微暗色皮膚血統,祖上乃是唐人開拓五方天竺時,所造成的人種與民族大流動的產物。

數百年前,來自河中和南海的唐人,一南一北相繼進入五方天竺,用刀槍和皮鞭,將廣闊的兩河之地上,那些紛亂割據的大小諸侯邦國土領,給征服馴化城一個個順服的。

在此期間,以宏興佛法援護聖地的名義,世代神聖不可動搖的婆羅門,從高舉的神位和權階上,被轟然打落下來。又在一連串的催死掙紮中,丟掉了性命和時代維系的信眾,恢宏奢靡的神廟也被抄掠一空,改造變成新式的佛堂;

精美的諸天神魔造像,也因此經歷了征服者的重新改造和雕琢之後,被冠以全新的菩薩羅漢金剛護法之名。

而無數不肯順服也不願意接受現實的刹帝利階層,則在唐人征服和開拓的浪潮中,紛紛失去了領地與人口,變成了被追亡逐北淹死在印度河與恒河之中的喪家犬之一。

至於掌握各種社會日常職業的犬舍大眾,則成為了唐人殖民新政權中的走狗和幫兇,他們在謹小慎微和竊喜的心情中,經過簡單的特長考拔之後,逐漸填補了下層官吏和有產者的空缺;

就連一貫低微的首陀羅,以及那個不可接觸的階層,在火與劍的反復耕耘下,也毫無差別的變成了唐人藩領下的附庸勞力和農奴階層。

阿加莎的祖輩,便是唐人在天竺的墾拓和殖民過程中,由所謂歸化土人與外來的藩屬移民,長期不斷通婚混血的後代。

作為當地女孩的某種慣例,少有姿色的阿加莎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人從家鄉買走,然後輾轉變成沿海人市上待售的女婢,又被大海商當作見面禮送給羅藩主,偶然誕下子嗣這才改變了身份和命運,然後才有了自己漢名“爾莎”。

因此,爾莎雖然只是微賤的奴婢出身,但在順遇而安的順從和謹小慎微的瑣碎當中,卻不乏下層人士的生存智慧和小聰明。

因此,作為女兒的羅璐璐,從小就被自慚身份而底氣不足的阿麼,各種輸灌和鼓勵著,努力去親近那位正房嫡出的大公子。

並且自己也主動要求著,去照顧這位有些另類、不合群的大公子生活起居。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為她們這對缺少存在感的母女,獲得一個有所預期的依靠和支柱。

不然,日後女兒長大了,也就是被隨隨便便用來籠絡某個家臣,或是作為藩家交往的附屬品,遠配到偏遠外藩去,而自己依舊沒有著落和依靠的所謂“最好結果”。

因此,在璐璐小的時候甚至會覺得,阿麼對那位一貫態度冷冰冰,對大多數事情都不感興趣的兄長,都要比她這個親生的孩子,更要親近和體貼的多。

每當她有些委屈的在母親懷裏,小著性子鬧別扭的時候,女人就會淚眼婆娑回答她,這是為了她將來著想,這是女兒家的命啊。

所謂母以子貴,人家或許在意一個流著藩主血脈的小姐,卻不會看重一個作為生育工具的奴婢,年幼的女孩兒也缺乏分別人心兇險的手段和條件。

也只有呆在那位大公子身邊,才會令人有所忌憚的。

當那幾個慢待過她母親的仆人,被尋了錯處活活打死或是發配蠻荒,而那些亂嚼舌頭的人,也逐漸絕跡在家中的時候;

當一次次不勝其煩卻又無可奈何,逐漸熟稔起來的兄長,開始主動給她講文授學的啟蒙,講述神話傳說與童話故事,教導著唱兒歌……

乃至帶在身邊作為某種幫手和掩護,進行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實驗,擺弄那些讓人看不懂的玩意兒的時候。

作為母親的爾莎,甚至留下了歡欣鼓舞的淚水。然後她慢慢的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也逐漸習慣和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