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歸亡(八)(第2/3頁)

這可是自從初唐的武周亂政之後,大唐六百年天下中,再次出現的第二位女帝,雖然她依舊姓李。

要知道這位清河小殿下,在早年的洛都之亂中,已然宣告失蹤很久,甚至都變成宮中的禁忌了,以免觸發先帝李庚的某種歇斯底裏的情緒和病症,卻不明不白的突然從這時重新冒了出來。

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只要數年笄禮之後,娶了她的那個人,就自然成為鼎立新朝而接受禪讓的對象。當然了,既然有前隋楊堅受猶在繈褓中的外孫禪位,那也不差數百年後再來一個夫婦相禪的創新。

只可惜那宏昌、奉化二王,滿心期許的奉詔入內,卻不幸成為漸進的新朝過程中,被殺掉祭旗的第一批成年宗室。

有腦子轉的較快的,已經開始思量著,日後該勸進怎樣的尊號才好,或是該如何上表贊溢稱頌這段前無古人的佳話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只。

當我們浩浩蕩蕩隊伍的先頭騎兵,抵達白馬寺故營的時候,預期中的追兵仍舊沒有出現,就連洛都周圍,原本橫行於野的胡馬兒,也幾乎絕跡了,倒讓我們一路過來的警戒和布置,做了無用功。

按照原來的想法,可能還會在雪原上排兵布陣做過一場,讓對方知難而退。也許他們是放棄了追擊的努力,或者說遇上其他變故,但對我們來說,這還是不失為一件好事。

倒是從白馬寺迎出來的趙隆,看起來有些憔悴和潦倒,顯然是這段時間他過的有些艱難和辛苦。

他麾下留守在白馬寺的部隊,也已然從原本的上萬人規模,迅速銳減到了五六千人的數量。其中除了在胡馬兒襲擾戰鬥中的傷亡外,還有因為是聽到前沿全線兵敗的消息,而自發逃亡的一些前友軍部隊造成的。

因此,趙隆能夠在這裏堅持下來的委實不容易,因為他一方面在外要對應四野裏遊蕩的胡馬兒騷擾和襲擊,還要努力打探來自洛都城裏的消息。另一方面對內,則要壓制來自部下的反彈和騷動,特別是在與城中的部隊失去聯系之後,滋生出來的各種畏難和恐慌情緒。

可以說,在形同前後孤絕的情況下,他費了極大的氣力和精神,才控制住麾下部隊的逃亡,令這個前進營地不至於崩解離析,又力排眾議苦苦支撐,最終堅持到我們全師歸來。

所謂善戰者無赫赫功,這裏雖然沒有城中攻戰的跌宕起伏,但是在滿地胡馬兒遊蕩之中,依舊能夠不離不棄的,為我們守住這麽一個後路據要,同樣也是功不可沒的。

這是一種難能可貴的信任和品質,倒讓我對他更重幾分了。而最終能夠留在這裏的將士,同樣是身經百戰而比較可靠的種子。

因此,在匯合白馬寺的留守部隊,有交換和補充了資源之後,我們沒有多停留就放火少了這個營地,重新拔營繼續向著,當初來路的武牢關進發了。

而在回程的沿途上,則讓我們見到了更多被凍死在道路上的人和馬匹,還有廢棄的營帳雜物什麽的,其中既有頂盔摜甲的南朝將士,亦有皮袍氈帽的塞外胡馬。

而越往東走就遇到的越多,相對於分散在洛渡附近原野上,而感覺不甚明顯的屍體,這裏顯然更加紮堆和密集,幾乎是密密麻麻連片出現在道路中。

有些甚至是在不遠的距離之內,本屬於敵對陣營的雙方,相安無事的出現在道路兩邊。

他們幾乎是成群結隊的靠在一起,尚沒有被大雪覆蓋而露在外面的身體部分,還栩栩如生的保留著生前最後一刻的姿態。仿佛只是剛剛睡著,或是簡單的打個瞌睡而已,或是正在做些什麽,努力抖擻著身體活動取暖,然後下一刻就被突然而至的大雪和降溫,給迅速凍僵了。

再加上凝結的湯鍋,覆滅的篝火,被風雪吹翻或是壓垮的帳篷……就像是一組組沉默而無聲訴說的雕塑,讓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憑生些不寒而栗的味道。顯然其中大多數人,對這北地的殘酷,缺少足夠的心裏準備和預期。

又像是當年嘉佑大進軍失敗後的歷史重演,當年那些來自炎熱和溫暖地帶的海藩聯軍,就是這麽用凍僵和餓斃的屍體,鋪滿了從關中到嶺外的數千裏漫漫回歸之路。

似乎,這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和可能的下場,如果我們的準備不夠充分,或是在敵軍的追擊下,逃亡的再倉促一些話。

盡管是如此,這一路上的艱難跋涉和過度驅使,還是令我的隊伍至少損失了一千多匹馬,以及兩倍以上數目的大牲口,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累死在路上,或是意外滑倒陷沒,摔死摔傷折斷蹄足而不得不被放棄的,一起損失的還有相應數量的撬車,尚不在計算中。

長時間在厚積的雪地裏行軍,對我們這些缺少相應體驗的南方士兵來說,同樣是一種嚴酷而艱難的考驗,輕微的凍傷和各種失足摔傷,依舊頻發而難以避免,更別說這些北區使者疲於奔命的可憐牲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