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應援

事實上,當軍隊重新調集向著洛都方向,行進起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是有所考慮不足了。

現如今,我軍面臨的最大麻煩和妨礙,不是即將遭遇和對戰的北軍,或是可能崩潰不可收拾的戰線,而是幾天間斷的雨雪過後,踩下去吧唧作響的滿地泥濘,讓我們這些本已經習慣了跋涉的南方人,吃盡了苦頭。

走在這軟嘰嘰的路面上,不論是膠皮軟鞋、高幫硬靴還是畜蹄,都不免黏附上大團沉重的泥漿,而行進起來多費一番氣力。

而且冰冷的泥漿,一不小心滲漏進褲腿縫隙後,就會讓腳掌變得滑溜溜的不著力,還會冷冰冰的帶走腿腳僅存的體溫和熱量。因此一旦停下來休息,就必須及時清理和烤幹,才不會留下凍瘡和跛劣,保持下一步最基本的行動力。

況且,就算是雨停雪歇,風卻沒有停,獵獵的吹在臉上,就像是刀子刮過一般的,仿佛要把人的皮膚給剝下一層來。

這完全是與我這只人馬,之前在熱帶雨林的潮濕泥濘中跋涉,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體驗和經歷。雖然我的士兵們,大多不缺乏吃苦耐勞的精神和韌性,但是對於北方特色的寒冷天氣,就沒有那麽容易適應了。

而那些臨時征發的民夫之流,就更加淒慘了,他們只能赤腳或者穿著破破爛爛的草鞋,跋涉在淺沒腳面的泥漿裏,手足都被凍的清白發紫。

也只有,數百年前建造的直道,還曾留下的一點比較堅硬的路基殘余,才能比較利落的滾過車輪輪轂。雖然是在號稱阡陌縱橫的平原地區,但是適宜大規模集結和新軍的路線,就只有那麽聊聊幾條而已。

而這幾條大陸同樣被高強度的軍事行動,早已給使用過度了,再加上半化不化的雨雪一泡,大小坑坑窪窪都變成了一個個泥淖和陷足之地。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我不得不派人沿途拆取一些建築,收集了大量的板材和圓木,在沿途一些容易陷沒的地段,作為臨時通行的鋪墊,才讓一些比較笨重的炮車之類,得以勉強通行而過。

然後又,縮短休息批次的間隔和增加輪替的頻率,來盡量保存應對突發狀況的一點體能和精力。在每輛大車後面後保持一具簡易火籠,即可以用來烘幹身體,也可以提供分量有限的幾口熱水。

只是這樣下來,進度就自然快不起來了,也就比傳說中的龜速爬行,更好一些而已。

既然有所準備的我們,都如此舉步維艱,那在帥司的強令下,緊趕慢趕輸送往前方的,那些輜重隊和民夫團的遭遇,那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南下曹州之後,沿途盡是戰鬥後留下的痕跡,原本肥沃膏腴的土地上,布滿了屍骸和殘斷的旗幟兵器,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和掩埋,就這麽暴露在寒冷的天氣下,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組組凝固在原野中的灰白雕塑。

而在原本的路基旁,還散落分布著些許被搶割得只剩血架子的騾馬殘骸,以及各色被拋棄路邊的屍體,主要都是那些被凍死和累死的本地民夫和牲畜,大多數人員的屍體上,連單薄的衣裳,都被拔光了只剩一條聊勝於無的犢鼻褲。

顯然雖說我已經有所心裏準備,但是北地的寒冷天氣,造成的減員和整體危害,可比我預估的情形,還要嚴重和麻煩的多啊。

無怪乎帥司,這麽急匆匆不惜代價,病急亂投醫式的,把一切能抓到手的兵力,都想辦法給頂上去了。

只是越往東走,就越是人煙寂寥,就算是深入道路兩邊村邑的探馬回報,也是各種無功而還的消息,亢長拉鋸的戰亂,已經把這些道路周旁人煙聚集區僅存的青壯勞力,給消耗殆盡。

他們不是被北軍裹挾而走加入到守城的丁壯中去,就是被南軍強行征發為苦役,勞累凍斃於道途,剩下的全是些留在原地等死的老弱婦幼。

我雖然不在乎追逐勝利的手段,但也沒有不擇下限到,直接把那些女人孩子老人也抓來軍前勞役,不但與我軍心士氣無益,反倒是個拖累的大包袱。

如此思量著,我胯下的坐騎卻發出某種哀鳴聲,用手在馬鬃上抹上一把,卻是汗津津冷冰冰的有些肌肉發硬了,看來馬力已經有些不堪使用了。

如今我的坐騎,已經換成了第五世的灰熊貓,因為作為前任的紅老虎九世,在渡過黃河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受驚,而突然掙脫束縛,從船上跳進水裏,被沖走不見了。

當然這件事被訛傳為,我用坐騎祭黃河龍王,而換取了回程的風平浪靜雲雲。

沿著道路緩緩馳走,巡視了一遍行進中的後隊將士,詢問和察看了他們的基本配備與精神面貌之後,我這才呵著凍僵的手甲,迫不及待的一頭鉆進了準備已好的坐車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