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余瀾

“南佬又追上來了……”

像著淒厲夜梟一般的哀嘆和呼號聲,響徹在狼奔虎逐之後,或坐或躺在地上休息喘氣,撕咬這草根或是牛皮帶子的北兵人群之中。

他們多數灰頭土臉,衣袍襤褸,臉上盡是各種倉皇和驚色,各自所屬的旗幟和兵器也是丟的七零八落的。

只是臨時按照軍階的高低,暫且相聚自保而已,畢竟這北地已經變成了到處戰火綿連的大戰場,作為兵敗的殘余,這逃亡之路也不見得好過的。

就見灰綠色的人墻戰線,高挺著長銃上的尖刺,敲著鼓點從原野盡頭,緩步逼迫而來。他們強撐這身子的疲憊和乏力,努力讓自己站起來,依照各自的擅長在短時內,倉促組成數團簡單自保的戰陣。

但是這些南軍,反而停步駐足下來,然後成排的煙霧騰起。

最先迎接這些北軍殘旅的,是成排灼熱的彈丸,一股股血花像是濺落雨點一般,在密集堆簇的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噴灑著。

像是撥過人叢的密齒篦梳一般,迅速收割走他們的生命和鬥志,然後他們不得不更加密集的收縮聚攏成一團。

但緊接出現的,卻是在飛揚的塵土中,迅速繞過那些南軍銃隊,而驟然現身的一隊騎兵。

他們在結陣北軍的側向,拉出長隊突然稍稍勒馬停住,迎面就是一陣手銃,打的前排滿地翻滾,然後才重新換成近戰兵器。

但這些頭戴雙羽帽盔,明顯只有簡單防護的輕騎,用的不是馬軍慣常見的粗短旗矛,或是長杆大槊,而手持微曲的細刃長刀,握韁靠著馬頸子斜斜向上,直到面敵的那最後一刻,才突然變成反舉斜下的前刺姿態。

這時馬隊中的某種喇叭聲再度響起,就像是打開了某個殺戮的開關一般,這些在正坐馬背上的身影,齊齊前傾低伏下身來,只見的成片的呼喝聲中明晃晃的手起刀落,就仿若掠過海面的成群鷗鳥一般,又如同驚躍出潮頭浪尖的大團飛魚。

從倉促成團的敵陣邊沿,用連片的刀光,參差不齊的剃了過去,只見此起彼伏的人頭和殘肢斷體,連同著摧折撞飛的兵器一起飛起落下。

所過之處那些直面他們的敵列,不是四散奔逃便是,幾乎是齊刷刷的被削矮了一截。

突刺交錯往復的回轉了數圈之後,試圖結團相抗的敵陣,也縮水了一大截,卻發現自己,已經再次暴露在,那些南朝銃兵抵近的視線和射程之中。

也有人在絕望和無畏之間,重新鼓起余勇,呼喝著同袍,乘著三列密集排射後裝彈的間歇,猛然反沖了回去,然後再次被等候的第四列,發出的彈雨所覆蓋。

當剩下的幸存者,撐過這波稀疏的彈雨,沖到銃軍隊列的近前,卻又被數只一組,交叉掩護的銃刺,給紛紛戳穿,挑倒在血泊中,最後幾無幸免。

當看到馬拉的炮車,也出現在戰場邊沿的時候,隨著炮響的濃煙,在殘存的人群中,綻炸出幾大蓬血花之後,剩下的北兵們,也徹底絕望和無奈的丟下兵器,舉手過頭跪伏在地,大聲喊出請降求饒的話語。

微山湖大敗之後,最後一只按照階級和慣例相互聚攏,而試圖重整軍勢的北軍殘余,自此宣告覆亡。

站在炮車和銃軍隊列裏的張憲,也不由松了一口氣,由於是北朝的精銳勁旅,就算大敗之後被打散,依舊擁有相當的軍事素養和組織性。

若是未能一鼓作氣,待得片刻喘息之機,就會自發重新靠攏抱團起來,變成新的妨礙和阻力。

按照那位大人的說法和吩咐,這場戰鬥打下來,可是頗為艱苦卓絕的,因此這是一只與銃器戰陣充分交手過,而頗有心得和經驗的敵手。

若不能乘勝之勢,將他們的殘余建制和膽魄心氣,一起徹底打掉的話,日後少不得有時一個富有經驗的強力對頭。

須得不惜一切代價追擊不停,哪怕跑散了隊伍,也要盡可能的將他們多留下來一些。因此,這番大戰後追亡逐北的任務,可沒有往常那麽輕松和好做。

將士們苦戰之後又連日奔波,也是疲憊不堪了,全靠大勝之勢的一口氣,在支撐著最後的一點精神,才在意志較量中稍勝一籌。

微山湖畔,我正在盤點戰後的收獲,雖然這一戰是我自從出陣以來,打的最辛苦和驚險的一戰。

但是同樣也是所獲頗豐的,特別是洗劫搬空了神機軍的營盤後,除了慣常火藥、燃油、器材、軍械之外。

我獲得至少三具大型觀測用的浮舟(熱氣球氣球),搭配有野戰炮組和配件若幹,郭藥師指揮的炮團名下,也總算有了名副其實的大炮。

至於那些只能打散丸的斤重小炮,則分別交給標兵團、教導隊和特設車團,作為馬拉炮車或是馱載式的機動配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