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出陣

天光放白,一夜少眠的北軍立營之中,仍有殘燼裊裊,伴隨著起夥的炊煙而上,最終飄散在營地上空,如同淡淡的晨靄。

歸州團練使、平海軍右統領楊存忠,站在一座哨樓的半截廢墟變上,卻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灼,仿若北人狠狠的掌刮過一般,無法令人平復下來。

要知道,他幾乎是和自己的親軍部曲一起,夜不能寐,枕戈待旦到天明的。

這一夜下來,雖然具體傷亡,才不過百十之數,但是因此驚擾,而損失的精神和士氣,卻是不好估算的。

原本他派兵去襲奪敵營,乃是打算乘這些外援之師,紮營未穩而亂其陣腳,乘機賺一把而已。

結果夜襲不果,出擊的跳蕩營千余健勇,在有所防備的密集火器打擊下,真正歸還的不足三成,那也就算了,此乃兵家勝敗常事。

但是還被對方尾隨著給反追襲回來,用火器整整騷擾了一晚上,這無疑是一種吃果果的嘲諷和打臉。

而且至今,就算是眼神最好的哨兵,也無法描述清楚,對方偷襲的規模和手段。這些敵軍在營外人影憧憧,幾乎是神出鬼沒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多數人也只能看到黑暗中一閃而逝的點點火光,然後那些巡曳的軍士中,就發現有人噴血倒地傷亡。

然後,又有零星火油彈從黑暗中越過了壕塹和陷坑,從營地北角拋投進來,雖然只點燃了幾個哨樓和一面柵墻而已,但是短暫蔓延的火光,卻把附近戰地馬廄裏的軍馬,給驚擾起來,其中一群馬居然掙脫了束縛和木欄,在營地中奔散亂跑起來,而引發好些混亂和誤傷。

多賴本軍久經沙場的出色素養和慣常經驗,才迅速平復了下去,但是許多人的睡意,也就此泡湯了。

因為不堪其擾,憤而引一只騎軍出營,飛奔向投射的方位,結果出營沒多久,就遇到了南軍預伏的炮轟(實為預埋的土地雷)和銃擊,坐騎受驚不能制。

而黑暗中不知多少敵兵,四起鼓噪而擊撲如雨,不得不吹響求援的號角,點齊大隊步軍緊急出營的接應前往,才有些狼狽的重新脫身出來。

只是大隊人馬趕到後,這些敵人也早不見了蹤影,搜檢當地卻發現,除了本軍陣亡者外,來敵幾無遺屍,只有滿地的腳印痕跡,和幾處血肉狼藉的坑洞而已。

然後剩下的將領,都以擔心暗中有所埋伏,而拒絕了繼續摸黑搜索更遠距離的要求。

待到天明後,楊存忠才發現,自己帳下已經折了兩個將領,先是選鋒將苗傅,領隊外出襲營就再未歸還,恐已兇多吉少了;然後右廂馬軍都知劉正彥,出營索敵遇伏,為南軍暗炮所擊墜馬,有親兵搶拖回營後,就重傷不治。

另有十數位正將、指揮、部將、隊將在內的軍官死傷,他們都是在帶隊巡曳營墻過程中,被突然飛至的鉛丸,打死打傷的。

這讓他如何向那位拍著自己肩頭,語重心長賦予重任的小張使君交代啊。

“統將,左軍部和盛威衛,都已經有所回應了……”

一名小校走到身旁,躬身稟告到。

“此外……”

他頓了頓道。

“哨騎已經確定,對面陣中的主戰旗,已經換成了紅焱紫電的風雷旗和四團爪印旗……”

楊存忠再次嘆息了一聲,在他漫長的軍旅生涯中,哪怕邊塞可以凍斃人的風霜雨雪,也未能令他嘆息幾次。

他實際有些後悔,為了恢復和擴張戰力,而將那些河南兵收攏在手下,與安東來的將士合營混編,結果也將他們一些,明顯屬於動搖軍心的傳言和頹然之氣,也帶了進來。

什麽“新軍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之類的無稽之談和緊張情緒,在面臨對面那只軍隊出現後,又隨著出擊失利的左翼,開始迅速蔓延開來。

隨著戰事的跌宕起伏,南北之間的輿論戰同樣還在繼續,各種宣稱和告貼,總是防不勝防的,出現在北朝的控制區域內,不但收繳不凈,連帶營中將士都有所見聞。

之前無論對方宣稱擊敗了多少北朝的軍號,都可以當做是南朝誇大其詞的吹噓,但在許州扶溝鎮下,神彪軍的覆沒和毫州境內黃粱騎的慘敗,卻是通過那些親身參與者,而已經被確認的事實。

因此,在鄆州境內的局部失利後,策劃渡河而擊的河北行台,曾經報以某種悲觀的最壞打算,但所幸的是,比較棘手的也就這一路而已,其他方面的強渡,卻是順利的難以置信。

濟、齊各州的當地士民百姓,甚至主動為官軍前驅,作那通風報信的引路之舉,數萬大軍輕而易舉的擊潰了當地的南軍,只剩下幾股較大的苟延殘喘與堅壘之內。

結果鄆州境內的那只南軍,卻又動了起來,迅速擊破了後續跟進的河北兵,緊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