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兩岸(第2/2頁)

秋高氣爽,艷陽高照之下。

在黃河邊上,堆起柴灶,架起大鍋,烹制現撈上來,正當秋肥時節的黃河大鯉,只需幾段大蔥而無他佐味,湯滾釜沸之後,正所謂蔥綠魚白,湯汁如乳,筷著輕抖而骨刺盡落,盛在黑陶粗碗裏,馥郁的色香俱全,令人不禁食指大動,各種大快朵頤就停不下來了。

足足有尺長的魚白(膠),套上同腹剖取的黃白魚子,油鍋微炸再切做細片幹煎,外焦酥勁道而內鮮美多汁,亦是別有風味。

然後是剔下的魚骨、魚鱗、魚皮,另外大火熬出濃湯,輔以茱萸,木姜、老豆腐,煮到湯汁盡收,便是別有滋味的河南豆魚羹。

還有人,直接拿濃重魚油的湯頭,蘸著切塊的餅子吃。

讓人吃得是贊不絕口而大汗淋漓,頓時之前激烈戰鬥的辛勞和疲憊,也頓然不翼而飛了。附近須昌縣,送來慰軍討好的數百尾大魚,全營上下,頃刻間就一掃而空。

作為心情大好之下的回饋,撥下一千石的雜色糧食,足夠讓他們歡喜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時侯,虞侯組裏也來稟報,新繪制的地圖初稿,也已經完成了,固定在某個架子上,擡了過來請我觀祥。

圖版上比較清晰的鄆州十縣六十五鄉的基本輪廓,當然是參照了我們繳獲和在地方上獲得,多個圖樣範本,日後將作為我們布防的參考和憑據。

其中,也可以看到我現今所在的鄆州西北端。

奔流的黃河河道,在這裏向北轉了一個J型大彎,沿著大彎的南端就進入濮州境內,而折轉向北,則進入了濟州的陽谷縣境內,夾在這兩者之間,鄆州在黃河邊上的突出部,不過三十四裏寬而已。

而對面就是河北重鎮——朝城鎮,擁有水寨和黃河水師的所在,也是我需要重點防範的地段,我已經下令沿著河流進行逐一勘察水文地理,尋查適宜大規模登岸的地段,主要是因為黃泛過的地型變遷,在地方書志上是沒法體現出來,必須取得第一手資料才行。

“敵情?”

隔河相望,對岸的塵煙四起,正在行進的北朝軍隊,卻是步騎皆有。

……

黃河北岸,青色的玄鳥旗下,河北觀容使,兼東面招討副使張叔夜,也騎馬站在河岸高處上,眯著眼睛打量著對岸好一段時間了。

經過了漫長的行軍之後,原本有些板結賁張的須發,又被被河風吹的淩亂不堪。

他雖然姓張,但卻與執掌國朝的大攝並非同宗近族,而是出自河北土族的官州張氏,屬於老青淄軍一脈的將門遺族,少以弓馬出眾而從軍,轉事安東、盧龍河北諸邊要地,依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現今的位置,算是北朝為數不多的外姓棟梁之臣了。

他通過咫尺鏡遙遙望去,也只能隱隱看到,那裏戰鬥過後的塵煙,已經徹底消散了,這也意味著又一只北朝資序的兵馬,覆沒在南岸上。

南朝聲勢奪人,自從淮北防線的核心——青徐鎮陷沒後才沒多久,大半個河南道就已經淪陷了,大半的黃河下遊對岸,已然盡皆敵國所屬了。

再聯系到前些年的洛都大變,以及當朝大攝這些年的疾進之策,都不似什麽好兆頭,難道這天下真要大變色了。戰事已然打到如今這個地步,就算最後成功挫敗擊走了南軍,北朝之下也是損失慘重不復舊觀了。

只怕,另有一番風雨跌宕的局面了。他隱隱生出某種自己已然站在世事大變革前沿的錯覺,卻又隨即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又按滅在心底。

他的身家前程都在北國,恩遇和出身也是出自大攝所給,於公於私,他也只能站在這面旗幟下,戰鬥到底了。

他的身後,是無數行進隊列構成塵土飛揚的大背景。只是,大多數人面帶倦色而士氣還算盎然。

而在這些隊列中,除了大多數衣甲鮮明的河北兵外,還有一些相貌裝束都迥異於中原的士兵。

他們光著膀子,赤裸著半身,或是僅著半截遮胸皮袍,佩掛著彎刀和手斧,須發濃密而雜亂肮臟。時不時低聲的嘶吼著,緩緩的向前湧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