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掩射,進擊

火藥拋射的沉重鐵球,在狹窄的城樓上彈跳著,滾動著,在驚慌的人群中帶走成片的性命,留下滿地新鮮滑膩的血肉狼藉。

所謂肝腦塗地的地面上,讓再次攀登上墻頭的官軍,幾乎無處下腳,重重的滑倒,從崩壞的缺口剔出去,跌落在落差更大的城墻內測。

但是更多人的吼叫著爬過垛口,踩著血肉的泥濘,向城墻的內裏殺去,將一個個箭樓裏的弓手,砍殺分屍,拋投在城墻之內。

然後他們在階梯的拐角處,遇上了趕赴過來援助的守軍矛隊,幾乎是迎面就有數十具血肉之軀被貫穿,像是糖葫蘆一般,穿成一個個串子。

然後這些悍勇的選鋒之士,在短暫的停滯之後,繼續踩著前列同袍倒下的屍體,猛然跳到這些矛手的頭頂上,對著他們驚惶或是茫然的面孔,猛地砍劈下去。

隨著成片抱團滾落下階梯的屍體,宣告著守軍反撲的努力又失敗和這一小段墻頭的再次易手。

站在一架被改造成前沿指揮台的登城塔上,前沿都指揮魏晨,幾乎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在反復拉鋸中,一點點展開的突破和進展。

作為登城破敵的先頭序列,在他這個前沿都指揮的麾下,號稱有八個營頭,其中只有三個不滿編的老營頭是比較得力和熟悉的,其他都是各軍新補過來的,還未形成某種默契和協調,因此他才會偶然看上某只團練。

因為他的前任失察,讓三個滿編精銳的選鋒營,陷沒在城中,這才有了他被大帥指名上位的機會,因此他對於自身的立場和位置,也有足夠的警醒和認識。

很多人羨慕妒忌他撿了這個大便宜,眼見叛軍已是強弩之末,而瀕臨破城的第一首功,就要名正言順的落在他手中。那是之前無數人拼死拼活,都沒能掙來的,不由讓人在私下裏眼紅到發狂。

因此他必須有更好的表現和滴水不漏的舉措,避免成為他人攻擊和排斥的口實。同時回報劉帥的一力周全和庇護的恩遇。

魏晨的先祖,乃是數百年前梁公麾下,赫赫有名的五長史之一的軍佐長史魏方晉。

當年梁公身邊的五長史都是梁公慧眼拔於微賤貧寒或是待罪之身,後來都成為叱咤一時風雲的頂尖人物。

像公認的梁門第一長史薛景仙,隨原本只是個罪官,此後除了幕中的屬官身份,就在沒有正任過任何官職,但是梁公告老出奔域外,他就做了大夏的第一任國相。

另一位外長史鄭元和,則更加有名的多,他乃是前才子佳人故事中長盛不衰的主角,因為迎娶風塵出身的名妓李娃,而被出身榮陽鄭氏,自覺蒙羞的家族斷絕關系,然而科舉有成,放到成都做一個微品小官的他,同樣得到隨駕幸蜀的梁公青眼有加,自持一飛沖天不可收拾。

從天寶年間的成都長史一直做到泰興末年,宰相領班的第一人,歷經四朝六次起復,被譽為繼白衣卿相,禰侯李泌之後,人稱平治相公的一代中興名臣。

最後鄭氏反而要倒求他念在親緣關系上,提攜幫襯一二,才不至於讓家世敗落下去,也是南朝護翼國族的五脈之一保平鄭藩的先祖。

又比如梁門第一走狗的內長史溫哲,雖然他的節操和人品頗為人所詬病,但是對梁氏的忠心耿耿卻貫徹始終,他一手奠定和壯大了為梁族專權所服務的龐大地下勢力,最盛時連天子的起居陰私都敢偵聞,如今包括四海衛在內數家機要部門的前身,也是從其南方的分支裏,拆分出來的。

而作為魏氏先祖的魏方晉,當初只是劍門駐軍中一書吏,因為家中牽涉鄉試弊案,而不得不改名投軍,因為遇到了梁公,改變了人生際遇,最後得以官拜人稱武相的樞密左使,硂國公,成為大唐新興的宰相世系之一,也是被稱撥動上百年時代風雲的泰興黨人領軍人物。

不過到了他這一代,家世已經沒落到,在廣府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將門子弟而已,所以好不容易在軍中謀取到現今資序的他,也擔負了某種光耀門楣,重現榮光的重任。

只要能在比較像樣的代價下,把握住這個破城的首功,哪怕督陣斬殺再多的不力人員,得罪再多的軍中同僚也無所謂了。

畢竟挾持大功之勢,他作為劉帥的親信和臂助,同樣可以水漲船高的獲得晉身提攜的機緣,無論是隨主帥入內,添為部院的一員,或是外放一方,專任一軍的機會。

在戰況激烈下,我這只所謂第三番的序列,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助攻的命運,躲在成片斜斜樹立的大排背後,輪流對著城頭射擊。

自從那次反擊之後,似乎耗盡了叛軍最後一點余力,我們所面對的敵人幾乎彈盡糧絕,也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合格弓手了,只有一些和士兵混雜在一起,拼命丟下磚石滾木的面黃肌瘦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