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該來的

天南城頭射下的箭越發瘋狂。那些天南守兵甚至已經不顧城下官兵射出的箭雨,而盡力將自己的身體探出城樓上的箭垛,向正在急速接近的官兵彎弓射擊。隨時隨地都有天南守軍被官兵的弓手射死,跌下城樓。但這死亡的威脅絲毫也不能阻止守軍最後的狂暴。

破城在即,誰也不能幸免。天南城裏已沒有任何人還懷有生還的希望。只盼能再次打退官兵的攻勢,多活一天則是一天。是不是有癲狂的人,抱著火藥罐或是油壇,跳下城樓去,在攀如蟻附的人潮中,掀起一團死亡的浪花。

火焰煙塵已經讓人徹底失去了方向感,坍塌了半邊的甕城巷道裏。

天南三鎮之一的吳寧鎮將孫龍球,手臂微微顫顫著卻是擡不起來,像是脫水的魚一樣,衰竭到極致虛弱感籠罩著全身。身邊橫七豎八的是屍體,是自己忠心部屬的屍體,也是官軍騎士的屍體。

剛才的那隊騎兵莽撞的沖了進來,狠狠的撞在了排列的矛陣上。在如此狹窄的門道裏用高頭大馬的騎兵進行沖鋒,真是夠心急愚蠢的。

孫龍球想裂開嘴笑笑,但是發現連這個輕微的動作,帶來的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這隊官軍的騎兵雖然愚蠢,可是卻實在是精銳彪悍,讓他的部屬已經傷亡的差不多了。

雖然耳邊傳來的是各種臨死的哀號和箭矢的呼嘯,但對他來說也沒有意義了。看著那些綽約逼近的身影,突然門內響起震耳欲聾的踢踏聲。

“殺……”,一群披甲騎兵高揮著馬刀,呐喊著從孫龍球身邊掠過,越過成堆的屍體,沖出了西門城洞,如同暴風一般的將那些綽約的身影掠倒撞飛,也將籠罩的霧氣和塵煙撕裂驅散,向城外沖殺而去。

孫龍球輕咳一聲,看著這些滿臉肅穆和決然的騎兵從身邊掠過,他們身上披著繡紋的戰袍,赫然是隸屬公室的三部親事府之一,他有些振奮的手動了動,試圖將刀提起,但極度衰弱的手卻無法完成原來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

卻再也無法抑制出從口中噴湧而出的鮮血,身體如金山玉柱一樣側倒,靠在了城門洞墻之上,再緩緩的沿著墻壁滑下,癱軟在地。那充滿眷戀的眼神逐漸暗淡,只有從喉嚨裏湧出一聲嘶啞的輕喚:“君上,來生再見了”。

……

對我來說,閑暇安逸的陣前生活,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真是好享受啊……”

我貪婪的繡著空氣中的香味,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護兵已經擺好了一個紫銅的暖鍋。

雞鴨架為湯,咕嘟嘟煮著魚片、雞片、魷片、裏脊片、還有天南當地的魚面和河粉,隨著湯水沸騰翻滾,香氣四溢,讓人口水直流。

一大盤炒三花,腰子,肝片和腸花,用炸透的蔥油炒在一起,可謂是香脆爽口。再來點下江特有糯稻釀制的五年小燒,在這戰地上,可謂由來不易的享受。

來到陣前大軍中的生活,就沒有在後方那麽逍遙自在了,所謂眾目睽睽之下,各個營地之間的出入行進,也是管制森嚴,沒法像安關鎮那樣,可以明目張膽的幹私活什麽的。

想繼續聯絡友軍拓展生意,也只能偷偷的進行。

好在,各路隨軍而來天南地北的商旅,在營地後方,自發聚集成一個大市場,幾乎什麽都有的買賣,呈現出某種短暫而畸形的繁榮。

我也派駐了一批人在那裏,以錢水寧和鄭艇為主。錢水寧主要是負責帶隊,宣傳和推銷一些本家的產品,以及婆羅洲會館的特色商品。

比如我家特產的軍用口糧,炒面餅和各色罐頭什麽的,原本只是供應海兵隊和少量船團。現在正好乘機對這些官軍的陸師,來進行變相推介和分銷,以打開某個突破口。

作為南朝傳統的軍需產業規模極其龐大,個中利益盤根錯節,等閑人是插手不進去的,我目前也就在獨立性稍好的東南招討行司,有所成果而已。

然後按照婆羅洲人為主的商團建議,代為買入一些當地特產,主要是玉料、香藥之類,附加價值高,分量輕的土貨,從江上裝船運出海去。

而鄭艇則做的是老本行,相比之下,他真心是更加的如魚得水,短短時間內,經他手上發賣和轉運出去的,就有數百口人,主要是通過他自己的渠道,賣給那些遠藩邊州的代理人,去做開拓,其中也包括了部分婆羅洲當地的藩領。

為此,辛稼軒也勸諫了我,此舉有傷天和,會折損人品,影響清譽什麽的,為此我納諫如流,然後回頭交代鄭艇,做得更隱蔽些。

畢竟,靠他的個人意氣和道德潔癖,是無法改變整個大勢的,至少經我們手的交易出去的戶口,結局會其他人比好一些。

做受監管的開拓民,總比賣到番邦土王家為奴,或是黑心礦場礦山去這輩子不見幾次太陽的好,是否埋骨他鄉另說,至少這些需要人口開拓的遠藩邊州,至少對可以溝通的前國人,待遇和態度會好一些,也不會輕易拿去消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