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祈禱

在戰場上,任何人都會疲憊。

甚至,有時候,殺人,也會殺的非常疲憊!

這種疲憊不是簡單意義上的那種身體的疲憊,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更多的是一種心理上的疲憊。

比往常更累!

又一次將刺刀猛的刺入一個英國兵的身體後,感覺手臂有些酸痛的,坐靠在英軍的戰壕內大口喘著粗氣兒,浸著堿液的口罩讓他的呼吸有些困難,此時戰壕內的毒氣已經淡去了許多,他看了一下腳下泥濘的戰壕,戰壕內的泥水變成了紅黑色,甚至連泥土都變成了紅黑色。

“這是血染的吧!”

自言自語的時候,他又將視線投向了戰壕,戰壕中隨處都可以看到英國人的屍體,紅色的軍裝遮擋了血紅,但是卻無法遮擋空氣中的血腥味,那股血腥味會讓人生出身在屠宰場的錯覺,而且這種味道是讓人窒息的,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

“你捅了多少個英國佬……”

戰友捅了下李捷森,然後有些好奇的問道。

捅了多少個英國佬?

十個?

二十個?

或者更多?

這時李捷森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英國人,就像那些屠夫殺豬一樣,有幾個殺豬的能記得自己殺死了多少頭豬,在心裏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的神情發生了變化,似乎是在為自己的麻木而驚訝。

作為一個教徒,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也是不應該浮現出來的想法,但是當他的心底冒出這樣的想法的時候,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想,他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發生這種變化。

戰爭總是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改變人們的思想,戰場也許是最好的教室!在戰場上,很多人會改變,而李捷森正是屬於被戰爭改變的那一類人。

殺豬!

這個名詞讓李捷森感覺有些古怪,他甚至笑不出來,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地方。

朝著地上看眼那些英國人的屍體,紅色的軍裝,然後又擡頭看了眼槍頭的刺刀,鮮紅的血在刺刀的刀身上結成了的血疤,那些血疤這會已經幹裂了,變成了黑紅色。

這麽厚的血疤,到底有多少人的血?

現在,他已經不再去思索這個問題了,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殺了很多敵人,以至於都沒辦法去計算,或者說,他下意識的想要排斥這一切,排斥殺人太多的現實!

“吸煙嗎?”

在李捷森浮想聯翩在那裏悲天憫人的時候,馬平良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他的面前,遞來一根紙煙,在接過那根紙煙的時候,李捷森注意到煙上沾著不少血汙,而馬平良的手上同樣是滿手血汙。

血!

沾在煙上的血汙有些發黑,看起來極為醒目,見李捷森接過煙後看著煙不說話,馬平良說道。

“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沾了點血嘛!”

一句看似極為輕松的話從馬平良的口中道出,他叼著煙,點著香煙後,深吸了一口,讓煙霧在肺中走了一圈之後,才慢慢的吐出來,然後閉著眼睛享受著香煙帶來鎮定。

不就是沾了點血……

李捷森看著身邊的馬平良,戰爭改變了所有,馬平良同樣也被改變了,他還記得這家夥過去打槍的時候,曾經被槍聲嚇了一跳,在家的時候,甚至都不敢殺雞,但是現在,他不單適應了槍聲,而且也習慣了殺人,盡管殺去的是敵人。

看著手中的香煙,看著滿地的屍體,李捷森的突然默默的在心中祈禱著。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惡者。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

在李捷森祈禱的時候,有些戰友似乎聽到了他那微不可聞的祈禱聲,對於他們來說,這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當然,只要不是那種一天要做五個禮拜的拒絕中國化的外來異端,即便是經過改良的拜上帝教也是可以接受的——在新疆,就有不少漢人移民信奉改良後的拜上帝教。

信奉天主教,在國內更是極為尋常的事情,尤其是在東南沿海,這些年更是有不少教徒這奉洋教,不少青年官員的留學經歷使得他們信奉天主教或者基督教。

這是在為誰祈禱?

是為自己?還是……但無論如何,祈禱不過只是想讓自己能夠在心理上接受這一切,更平靜一些……

“弟兄們,十七團攻進的都柏林城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喊聲,從附近傳了過來,那喊聲讓所的有人無不是為之一愣,隨後幾乎所有人都在用詫異的眼光看著彼此,然後對身邊的戰友說道。

“我們打下了都柏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