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機器

戰爭結束了!

當然這不過只是戰士們的一種想法,戰爭並沒有結束,至少戰爭並沒有因為新南威爾士殖民地總督簽署的投降協議而結束了。

戰爭仍然繼續著,因為殖民地是廣闊的,在廣闊的殖民地上,還有抵抗力量的存在,對於戰士們來說,戰鬥仍然在繼續著。

幾具屍體!

幾具屍體就那麽淩亂的躺在荒涼的原野上,屍體已經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惡臭,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這是幾個白人移民的屍體,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們是被清剿的戰士們打死的?還是被匪徒打死的?

誰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沒有任何人會用去追究他們的死因,人們最多只是用憐憫的眼光看上一眼,然後便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似乎就像從不曾看到過似的。

正如李仁傑曾多次向自己提出的疑問那樣,他們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沒有放在眼裏,更何況是敵人的生命。

在戰場上,他們若視敵人的生命如草莽,也就不再珍惜自己的生命,這種輕視自己,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情緒,並非是有意識地強加給自己的,而是在蔑視敵人的那個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形成的。可以說,他們已把自己個人的前途忘得一幹二凈,己經完全喪失了珍惜自己生命和軀體的能力。

這是一種近乎於某種病態的病症,處在一種嚴重的恍惚狀態中,戰鬥中只要自己安然無恙,身邊無論有多少戰友倒下去,他們也不會醒悟。說得更確切點,戰鬥越激烈,他們的這種病態也就越來越嚴重。只有當敵人的槍彈將他們的軀體打了一個洞的時候,他們才會突然發現自己的存在,醒悟到自己正面臨死亡,在其它的時候,死亡從來都沒有對他們造成影響。

戰爭總是如此,可以消滅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面對著路邊的這幾具屍體,如果是在剛來到澳洲的時候,李仁傑也許會和戰友們一同將他們埋葬,這是一種禮節,但是現在,他們卻顯得有些麻木,只是看上一眼,然後便移開了視線,並非他們喪失了同情心,而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生死,已經將生死包括自己的生死都忘卻了。

最終,幾具屍體就那麽被遠遠的甩在了他們的身後,戰士們繼續行軍著,他們繼續向著大陸的腹地挺進,以便將國旗插到每一個定居點,告訴那些英國移民,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了,他們必須要接受中國的統治。

當然,並不是每一個白人移民都願意放棄抵抗,畢竟,這裏雲集著來自己英國的罪犯,這裏曾經只是流放地,那些罪犯或許是被英國驅逐的,但是他們卻是抵抗最為頑強的一群人。

相比於大分水嶺另一邊的遍地雨林的戰場,在越過大分水嶺之後,則是一馬平川的平原,準確的來說是半荒涼的草原,騎著馬行軍的戰士們,就是在這毫無遮掩的草原上,遭遇了抵抗的英國移民,在英國人的槍聲中,李仁傑趴在一根粗大的桉樹下朝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射擊。桉樹樹根下方的樹根形成的根埂只有不到半尺高,當然遮擋不住身體。

在幾次射擊之後,煙霧出賣了敵人,同樣也暴露出了他的位置,“嗖”的一聲,敵人的一發子彈從前打來,擦著他的頭頂上的帽子的邊緣,向背後飛去,穿透了他的鞋後跟,在被擊中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就象觸了電一樣。立刻感到一股電流從右腳傳到了大腿根。

“被打中了!”

在意識到自己被擊中的瞬間,他全身立即冒起一層雞皮疙瘩,渾身的血液呼地一下湧到了頭頂,在那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戰場發生了變化,甚至就連同他的視覺、聽覺也根著發生了變化。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間豁然發生了變化,他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他的聽聞變得清楚了,看到了外界的風景,每一種顏色都變得再清楚不過。世界上的顏色居然那麽多。

在更加清晰的聽覺中,炮彈的呼嘯聲,清晰入耳,步槍的射擊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回響著,這一切都仿佛是在他的身邊發生似的,每一個聲音都變得極為清楚,就像是突然響起的聲音一樣。而在這以前,他似乎是呆在一人沒有聲響的世界中一樣,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變化,以至於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在這一瞬間之前,他一直都是處於一種死亡的狀態,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再次復活。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危險已經淡去了,似乎生命又回到了他的身體之中,似乎在這一刻,他找回了失去已久的靈魂,但是這一切卻是讓人恐懼的,他第一次感覺到趴臥在大樹後的自己是真實的存在,感覺到了周圍有那麽多的危險,他禁不住全身戰栗起來,甚至他就像是第一次上戰場一樣,整個人都在那裏顫抖著,恐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