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京亂

將過七月,就在南京城內的氣氛,越發緊張的時候。兩個身穿素紅袍,頭戴獅頭兜鍪,中間綴著“北殿承宣”紅字職銜的差官從金龍門匆匆出來,跨上快馬,從容來到儀鳳門。這大搖大擺出了城門口,直向江邊碼頭馳去。

現在北王正在贛皖之地督師,常有奏報書信遞京,北殿人員出入城門,自然也無人懷疑,只不過這兩個差官與往日不同,他們攜帶的是天王的密詔。

兩人到了碼頭,便和過去一樣取出北王緊急征船劄諭,對此水師的營官哪裏敢怠慢,立即撥出一艘十六槳雙櫓大船,急將這兩位差官連人帶馬送往皖南東流縣,一人舍舟登岸,另一人則從江北上岸,拍馬馳往廬州前線翼王行營宣旨。

原來這兩名差官並不是北王府的差官,他們都是天王府的禦林侍衛,早在北王出京之前,陳承瑢就向他討了兩份“北殿承宣”帽銜,這會只是將它們縫在“殿前禦林侍衛”上面,然後便輕易地混出了重重把守的城門。

勤王的密詔很快便送到北王的行營,而因為距離相對較遠的關系,身處廬州前線的翼王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接到密詔。

七月二十八,一接到天王密詔,多年來一直深受楊秀清之氣的韋昌輝,當即將前線的軍政大權仍交給黃玉昆主持,然後便帶領早已部署好的三千名心腹將士,和前來宣旨的禦林侍衛,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啟程,日行百余裏,第二天便到了贛東北的饒州府城鄱陽縣,這裏原為清軍所有,是北王來江西之初攻占的,後來楊輔清調來江西,就駐兵在饒州府城以東的樂平、浮梁一帶,東王原意是差楊輔清密切監視北王,堵住他帶兵進京的道路,而對於楊輔清來說,他則不過是出京避禍,對於天朝諸王內爭,他從來都是持以袖手旁觀的態度。

而在韋昌輝通過的時候,楊輔清正在饒州以南的廣信府作戰,也正因如此韋昌輝順利地從饒州進入皖南,在東流縣棄去馬匹派人看管,乘了太平軍水師戰船,恰遇江面上括起勁疾的西南風,近百艘大小兵船晝夜不停的順風順水沿著長江行駛,於八月初三日午夜便抵達天京。

剛一抵達天京,韋昌輝沒有做絲毫停留便帶領三千將士登岸,命禦林侍衛依然以北殿承宣名義前往叫關,其余人員屏息靜氣,放輕腳步,帶了兩架雲梯疾速跟上,轉眼來到儀鳳門前。此時城門早已關上,以前在清軍江南大營逼近天京城時,城上戒備森嚴,四角崗樓晝夜監視城外動靜,現在打垮了清軍,江南大營已經被攻克,距離南京最近的前線也有一百多裏外。戒備自然不如過去那般森嚴。

雖說城墻上的崗哨仍然還在,但是這會值夜的人卻早已入了夢鄉,只有三四名看守城門的值夜士兵在城樓上閑聊。禦林侍衛提了燈籠在城下大聲叫喊:

“守關弟兄們,開門,快開門,北王有緊急軍情奏報!”

因為在過去夜間上報緊急軍情也屬平常,所以大家並不覺得有什麽意外,守夜的士兵正欲下樓打開城門的時候,卻被一名卒長喝住,那個卒長探身向城下喊道:

“麽的……半夜裏大呼小叫,快滾開,不到天亮不開城!”

早晨墻上說話的卒長,說的是一嘴的廣東話,顯然廣東出來的老弟兄,不過城下的侍衛也是不甘示弱的用廣東話大聲罵道:

“小子,你耽誤了軍情,到時候可要小心你的腦袋。”

雖然聽到他說的是廣東話,但這守城的卒長顯然得到了命令,於是便大聲喊道:

“半夜開城須得奏明東王九千歲殿下,你等著,我現在就派人去向九千歲奏明!”

他的話未停音,便已被身後的士兵手起刀落,砍作了兩段,不過是瞬間的功夫,忽從城墻內藏兵洞中出來一名旅帥,帶領幾十名士兵,迅速打開了門鎖,搬去撐門的大木梃,格格地打開了城門,那人沖著門外的侍衛說道:

“北王殿下的緊急奏報耽誤不得,快請進來吧。”

在派出禦前侍衛請江西前線的北方回城時,陳承瑢事先已經用數萬兩白銀和將來升官發財的許諾疏通好了把守儀風門的旅帥,這人估計北王必是深夜帶兵進京,已經有好幾夜徹夜不眠地在這裏等待著,今晚聽到城樓上叫喊,便立即大開城門迎接北王將士入城。

如此輕易地便進了城,韋昌輝自然得意非常,不過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恐怕還在城內。在進城的時候,韋昌輝特意命令由禦林侍衛提燈在前,此時他已將帽額上的“北殿承宣”職銜扯去,仍然露出了“殿前禦林侍衛”六個顯赫的字眼。

這天,新月如鉤,南京的街坊黝黑,因為南京夜有霄禁,犯霄禁者殺無赦,所以這街上自然也就不見路人,禦林侍衛的燈籠在前引路,只是照亮那一小片地方。而跟在韋昌輝身後的三千精銳心得,更是早說習慣了夜間行軍,借著那微弱的燈光,倒也不覺有異,四更敲過的時候,他們便來到了鼓樓邊。心急如焚的韋昌輝很清楚,若是等到了天明,想要打進東王府就困難了,到時候非但打不進東王府,甚至就連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保不住,這天京城內,東王的精銳可不止數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