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廣西

七月正是驕陽似火,烈日肆虐之時,此時的田野裏的水稻早已經收割完了,雖說廣西這地方大多數地方都是一年兩熟,按道理來說,只要風調雨順的話,那收成自然好過許多地方。可是那些百姓被曬紅撲撲的臉膛上卻見不著露出豐收的喜悅,因為他們知道今年的日子只會比往年更差——官府又加了新捐,而且鹽價也跟著漲了不少。而更要命的是米價跌了不少。

雖說米價比往年低,可滿面苦楚的農民依然只能擔著挑子把稻谷送到集鎮上,賣給米商換些銀錢,然後交上官府的捐稅,再買些回家裏急需的食鹽,若是還有些余錢的話,那就再買些紗給婆娘回家織成布,那廣東來的洋紗比土紗便宜了幾成出去,織出來的布能給婆娘孩子做件新衣裳。

雖說現如今這廣東讓“漢賊”占著,可從廣東來的貨卻依然在廣西的地界上販賣著,縱是官府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這也是沒辦法,誰讓廣西離不開廣東貨,至少離不開廣東的海鹽,而粵鹽進來的時候,粵貨自然也就隨之進來了。

在這市場上的粵貨越來越多的時候,這廣西人的心裏大都犯著嘀咕——漢軍啥時候打過來?

別人不說,至少這廣西的百姓可都販著這天,這兩年,鹽價幾次加斤不說,就是那捐稅也越來越多,壓得百姓們透不過氣來,在這個時候,百姓們甚至尋思著,若是漢軍奪了廣西這捐稅會不會少點?至少那鹽價總能再低些。

不單一些百姓們這麽想,甚至就連的一些地方官,也是尋思著漢軍啥時候打過來?對於他們來說,所想的不是捐稅少上幾分,而是想著如何“舉以義旗迎以王師”。

每到王朝末日的時候,人們總會做出各種各樣的選擇,對於官場上的那些聰明人來說,他們自然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博白縣知縣舉義旗的消息傳到桂林府的巡撫衙門時,身為廣西巡撫的勞崇光不過是剛剛從剿匪前方返回——在過去的幾年裏,剿匪似乎是他唯一的要務,從太平軍起義時籌措餉需,令各州、府、縣組織團練與亂匪作戰,這幾年廣西的百姓起事更是此起彼伏,尤其是在廣東為漢軍占據之後,天地會起事更是不斷。

而唯一讓他慶幸是——廣東那邊似乎對天地會沒作任何反應。而且更未對廣西顯出進犯之勢,這倒是讓他能安心剿匪。

可現在博白縣的舉動,卻讓勞崇光的心思一沉,意識到廣西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險之中——廣西省內各縣隨時都有可能效仿博白縣的舉動。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急忙趕回桂林。

幾乎是他剛一回到桂林,就有幕僚進言請他派勇奪回博白。而勞崇光對此則另有想法,幾乎是在漢軍奪取廣東,發匪幾乎奪下京城,大清國的江山險失的時候,他的心底便心存了幾分私心,也正是在這私心之下,他才不想刺激到兵強馬狀的漢軍。

在幕僚們紛紛進言稱著“不復博白,廣西必定大亂”時,眉頭緊皺的勞崇光注意到王藩似乎面帶譏笑,似乎是在嘲笑著眾人,於是便開口問道。

“玉亭,可有什麽意見?”

見大人問自己,王藩連忙說道。

“大家說的倒也有那麽幾分道理,若是階公為朝廷復一城池,戰功立見。必為朝廷所重,可若是萬一有失的話,那又如何?”

王藩在說話的時候,看著巡撫大人,他知道巡撫為何猶豫,巡撫大人是湖南人,其家人均在漢軍治下,所以他並不想與漢軍為敵,至少在局勢不明朗之前,他絕不會像曾國藩一樣與漢軍不死不休。

其實就王藩自己來說,他也知道,相比於發匪,漢軍無疑是更好的選擇,不僅僅是他們不毀名教,更重要的是他們不似發匪一般濫殺無辜,濫殺官員,甚至就連其參軍府中的左右參軍皆為朝廷的封疆大吏。

而這多少讓官場中人們看到一線希望,看到了將來繼續為官的希望。而對於博白縣的舉動,王藩甚至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給予一定的理解——他之所以首先投靠義軍,恐怕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

至於大清國?

現在除了讀書讀愚的一些人,又有幾個人真的在乎。既然大清國的氣數已盡,那麽,大家夥各尋出身,倒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萬一有失,又當如何?”

王藩的反問讓勞崇光的心思一沉,他所想的可不是可不僅僅只是“萬一有失”,他還需要考慮其它的問題。

雖然朝廷對他有恩,可眼瞧著這時局,勞崇光並不想讓自己為之陪葬。忠臣,他是。但是他並不是愚忠之人,更何況他還是漢人。

這兩年勞崇光之所以一邊剿匪,清剿廣西天地會起義,另一邊卻與廣東關系曖昧,一方面,爭取廣西土貨出口廣東,又許廣東土洋貨進入廣西,甚至還在私下裏派人與廣東巡撫聯系。其實就是因為那種投機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