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風雲變

皇上在那?

自然是“北狩熱河”,雖說出城後這皇上的車陣曾為粵匪襲劫,死傷千余人,但幸虧進京勤王黑龍江馬隊急時趕到,趕走了粵匪馬隊,保住了皇上。

受到這般驚嚇之後,奕詝那裏還敢有絲毫停留,驚惶不定的他非但立即下令往承德趕去,並令黑龍江馬隊護駕,非但如此又下令奉天將軍派來的萬人八旗兵丁轉往承德護駕。至於京城,現在奕詝反倒是顧不了那麽多了。

趕了五天五夜的路後,驚惶不定,一路上惶惶不可終日的奕詝總算是稍放下了心。但從京城傳來的消息,卻絲毫不讓人樂觀——因為黑龍江、奉天等地調來的兵丁轉往承德避暑山莊護駕,僧林格沁無力阻擋林李兩人的進攻,只得率軍撤出京城,這京城更是被發逆團團包圍,與外間失去了聯系。

面對如此危局,作為皇帝的奕詝除了哭泣,就是出奇地性欲旺盛:每天喝催情強烈的公羊血,每天不停地與宮女身上縱欲,大有想留下一絲血脈的意念,然後,就是呼呼大睡。就這樣,喝著公羊血、縱欲、睡覺,日復一日。

夏日時,熱河避暑山莊湖水明凈,山色蒼翠,實在是風景宜人的塞上江南。可冬日時的避暑山莊卻是寒風刺骨甚至比之奉天還要冷上幾分,雖是如此,那避暑山莊的地龍燒起來之後,這屋內卻是熱似夏日。對於身處其中的奕詝更是樂在此間,全是一副留連忘返的之意,過著神仙一般的快活日子:每天喝著腥臊的公羊血,擁著隨駕的秀女美人,縱情尋歡,盡管他頗為喜愛的蘭貴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可與他來說,這會早都忘記於亂兵中失去蹤影的妃子了。

用閃爍著迷人光澤的琉璃缸裝滿健壯公鹿的鮮血,在一陣陣的咳嗽中,還不停地狂飲,現在他就如那商紂一般,喜歡赤裸著雙腳,無聲地走在鋪著的地毯中,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追逐著身穿輕紗的秀女,享受著最後的瘋狂。

不過他的身體反復很大,一個二十四歲的男人,有時幾天幾夜縱情玩樂,有時卻口吐鮮血,臥床不起。禦醫說這是陽火虛旺,氣血衰微。

這幾日在熱河“避暑山莊”,從裏到外,也是為一片疑懼不安的氣氛籠罩著。不知是當初離京時於路上受了驚嚇,還是這幾日縱欲過度受了風寒,以至於奕詝咳嗽大作,幾乎通宵不得安枕。各種各樣的潤肺的方子都不管用,氣得他直罵禦醫“窩囊廢”。

也就是在這時候,“皇上這場外感,是雪上加霜,大兇!”這句話傳遍了禁苑深宮。據傳這句話是禦醫所說,那一位禦醫卻不知道,也沒有人敢去打聽,更不敢公然談論,只是背著人交頭接耳地私議著。

東暖閣時,禦醫正在請脈——從臘月二十六以來,禦醫欒太和李德立,不分晝夜,輪班照料,所以一傳就到。奕詝躺在床上,身上蓋一條黃羅團龍夾被。

床前跪著診脈的李德立,不遠之處站著軍機大臣彭蘊章和杜翰,屋子裏除了奕詝喘氣的聲音以外,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終於李德立磕了個頭,照例說一句:

“皇上萬安!”

奕詝閉上了眼睛,現在他最是厭聞這句話的神氣,這句話,他不想再聽了,萬安,能萬安嗎?

李德立退了出來,彭蘊章在後面跟著,一離開皇帝的視線,他們的臉色都陰沉得可怕,一直向外走去,走到側面太監休息的屋子去開藥方。

沒幾個時辰的功夫,這避暑山莊裏便傳來了,“上頭的病,比外面所知道的要厲害得多!”初時人們只以為是謠言,可一些消息靈通的人還是注意到內務府的舉動。專辦宮廷紅白喜事的內務府的官員,這幾日忙活了起來。

皇帝的棺木稱為“金匱”,材料早已有了,那是陰沉木的板子,按著皇家的規矩,除了京城的“皇木廠”之外,這避暑山莊與京裏一樣一直都預備著,這是早年間定下的規矩,是為了以防萬一。

還有一項稍不起眼的便是白布。等皇帝一入“金匱”,宮內宮外,妃嬪宮眷、文武百官,統通要換白布孝服,許多地方還要換上白布孝幔,這大部分要內務府供應。在京裏,只要把幾名“祥”字號的綢緞莊掌櫃傳了來,要多少,有多少,在熱河卻不得不預作準備。

就在大臣奴才們張羅著忙活著的時候,作為皇上的奕詝這幾天躺於榻上卻想了很多。這一天午後,服了重用參苓的藥,吃了一碗冰糖燕窩粥,很安穩地歇了個午覺,醒來後奕詝忽覺精神大振。

若是擱著以往,他或許會喊來太監,上上一碗公羊血,然後喊來幾個秀女,縱欲一番,但是現在,他卻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不敢等閑度過,便傳旨召來領班軍機彭蘊章。

一看皇帝居然神采奕奕地靠坐在軟榻上,彭蘊章頓時大為驚異,跪安時隨即稱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