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問仙(第2/2頁)

“卻後十五年,期汝不死庭。再拜受斯言,既寤喜且驚。秘之不敢泄,誓志居巖扃。恩愛舍骨肉,飲食斷膻腥。朝餐雲母散,夜吸沆瀣精。空山三十載,日望輜輧迎。前期過已久,鸞鶴無來聲。齒發日衰白,耳目減聰明。”

對於這首詩,葉名琛自然不陌生,這是白居易的《夢仙》,往日扶乩他還沒有瞧過這樣的詩,兩眼釘在乩盤上,看那乩寫道。

“一朝同物化,身與糞壤並。神仙信有之,俗力非可營。苟無金骨相,不列丹台名。徒傳辟谷法,虛受燒丹經。只自取勤苦,百年終不成。悲哉夢仙人,一夢誤一生。”

葉名琛仔細一讀,看來這首詩,他看得有些詫異,這個分明是在提醒著他的口氣,哪是什麽仙人的吐囑。這首詩講了一個“一夢誤一生”之事,說是有一個人因為把夢當真,結果拋妻棄子,結果求仙不成,耽誤一生。

“一夢誤一生……”

這……於心底念叨著這句話,葉名琛卻是也無心觀看了。他站在那裏,一面思索著,一面看那仙師扶完了一首詩。聽了一遍,便恭恭敬敬作上一個揖。

待到玉皇與上仙都請返之後,葉名琛便走到旁邊的案上,認真的苦吟著這首《夢仙》。此時他的心神紛亂,這“一夢誤一生……”到底是何意?

“敢問仙師,此詩為何意?”

葉名琛有些緊張的看著仙師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

仙師搖搖頭,卻是沒有理會葉名琛,見其皺眉凝思,便又說道。

“大人所求之解,盡此此詩之中,大人請回吧!”

話聲落下之後,仙師又一次敲響了木魚,似乎那凡間諸事再於他無關了。

“只自取勤苦,百年終不成。悲哉夢仙人,一夢誤一生!”

離開了仙館,置身於走廊中的葉名琛看著那被風吹掉的落葉,心底卻又是一陣感嘆,忍不住再次念著那詩。

“悲哉夢仙人,一夢誤一生……”

莫非,這是在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什麽?

提醒自己“一夢誤一生”,這夢為何夢?

“帝言汝仙才,努力勿自輕。卻後十五年,期汝不死庭。”

反復將此詩於心底念叨著,慢慢的在葉名琛的腦海中,那他與那求仙之人似乎成了一個人,那求仙人所求之仙,可不就是他所求的仁途嗎?

難道是說,現在自己把這夢當了真?

不對,不對,這那是夢,分明就是前程……自己把這前程當了真,不對,這前程又豈是夢?

當然不是夢,若是夢的話……可這詩是什麽意思?

在內心的糾結中“一夢誤一生”五字又一次與他的心底浮現了。

“一夢誤一生、一夢誤一生……”

不是夢了他的一生,而是他這前程誤了他一生,是了,是自己現在的前程,為何會誤自己一生?為何會令自己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可就是鬼迷心竅、一心仙途嘛,這個把夢做真,做的是什麽真?不就是把這大清國的江山當成了真!

是了!是了,沒錯,就是如此!

終於,在這一瞬間,所有先前弄不明白的,弄不清楚的,這會都理順了、弄懂了,這扶乩的啟示就在於此。

這大清國的氣數要盡!這京城的局勢可不就是如此嗎?京城眼瞧著不保,甚至就連那皇上……若是自己一心做這大清國的忠臣,又將如何?到時候可不就是前程不保,一誤一生嘛!

“天機、天機……”

何謂天機?這改朝換代可不就是天機嘛!

“難怪、難怪,天機不可泄露……”

暗自叮囑著自己,可葉名琛卻又迷茫了,這大清國的氣數將盡倒是不假,可問題是,現在他應該怎麽辦?

降太平軍?

不成!

這個念頭不過剛一冒出來他便打消了,且不說那太平天國不容人,便是容得了旁人也不見得會容下他葉名琛,畢竟這兩年死於他葉名琛令下的天地會眾又豈止數萬,萬一他們之中若是有人與太平軍有所聯系的話,那到時候太平軍又豈會容得下自己?

心思略微一沉,突然他的眼前又是一亮!想送一路護送著兒子來廣州的那些人,與此同時他的眉頭又是一鎖。

“難道說,是他們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