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天將變

東方的天空已露出了魚白肚。

滄州以南的東光縣位於那運河邊上,此時古老的運河碼頭也被冰雪覆蓋著,那運河上結著冰只有一條狹窄的水道向北方延伸著,河水也是懶洋洋的,在冰縫的空隙中嗚咽地流淌著,而在冰縫前,卻還有人不斷的砸冰,以後讓後方的船隊通過。

在冰縫間泊著數以百計的大船,其中最大的一艘船位於船隊的中曲,往年的這個時候,於運河上根本見不著什麽船,但是現在,這些船卻聚在了一起。那艘大官船的船頭著掛著各色三角旗,船尾還插著一杆話,上書“勝”。

這便是欽差大臣勝保座船,此時他的眉頭緊皺,臉上全無絲毫喜色,眼瞧著越往北這冰凍便是越厚,雖說一路破冰,可現在這冰卻越來越破不動了,現在可好這船隊便卡堵在這了。

“實要不行,便改走陸路!”

勝保的嘴上這麽說著,他的心裏憋著一團火,打從領著聖旨南下堵截那些長毛,這團火便在他的心裏憋著,原本他以為憑著自己率領的一萬精兵,堵截這股長毛自然是手到擒來,可誰曾想,這股長毛卻滑的像是個泥鰍,幾次眼睜睜的瞧著其從他的手縫裏滑了過去。

現在這股長毛非但滑了過去,反倒還奪了趙州,這直隸重地居然讓其如入無人之境般。

“都是那些個漢官!”

幾乎是下意識的,勝保將這一切都歸罪於地方上的漢官和團勇守土不利,他們一個個只知道坐守城池,又豈有人敢出城迎敵阻截?所謂之層層阻截,早就成了笑話,尤其是這股長毛,更是如那泥鰍一般奸滑,發現前方有官軍,就會立即調頭他指。弄得他勝保也只能在後面疲於奔命。

這不,昨天那邊又傳來了一個壞消息——欒城、晉州先後陷於賊手,唯一讓人舒心點的恐怕就是“賊陷城而不守”了。

就在勝保於心底抱怨著漢官無為之時,那邊傳來一個壞消息,數萬賊逆兵分兩路一路直指保定,一路直指深州。

“大人,這長毛用兵不過如此!”

消息剛一傳來,甚至都未看地圖,蔡壽祺的唇角一揚,面上盡是輕蔑之狀。

“林李二賊入犯時,其正是於深州分兵,分出一路偏師直逼保定,另一路則有二賊領兵直入交流,過滄州、奪青縣,逼靜海,至於保定的那路偏遠更是於張登店調頭東去與其在青縣會和,現在看來,這人不過只是照抄林李二賊用兵之道!全不足為懼!”

蔡壽祺這般說話時,勝保的臉色倒是有些不甚好看,當初林李二賊進犯時,聞知其入寇保定,他立即奔赴保定,可誰曾想,卻讓林李二賊穿了個空子,從而令其逼近天津,現在這賊逆又依著葫蘆畫瓢的照此重辦,他那臉色自然越發難看起來。

“這賊逆實是欺人太甚!”

嘴裏這般罵了一聲,勝保沖著蔡壽祺問道。

“梅盦,你說,現在這兩路長毛,那一路才是長毛意指之處?”

與任何一個旗人將領一樣,勝保軍機之事往往需要求助於幕僚,這蔡壽祺這位道光十九年的進士,原本為翰林院編修,在其受皇命領兵南下時,主動投到他帳下做其幕僚,權知糧草事宜,做事倒也算認真,而且肚子裏主意極多,這會勝保自然問起他來。

“那大人以來何路才是賊逆所圖?”

蔡壽祺並沒有直接出言詢問,而是反問勝保起來。

“嗯……”

盡管心裏頭說著,我若是知道還用問題你,但勝保卻還是故做沉思道。

“這一次,賊逆於晉州兵分兩路,一指北指保定,看似大有進逼京師之勢,而另一路則沿林李二賊之路進犯,上一次林李二賊是保定為虛,這滄州為假,那這一次,其必定……”

勝保說話的時候雙眼盯著蔡壽祺,見其視線微飄,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連忙改口道。

“其必定以為我等我反向而為,若是本帥將大軍調往保定,那麽從此至靜海必將一路空虛,屆時其與林李二賊會合之後,僧王又何以能敵……哎呀!”

突然大叫一聲“不好”,勝保連聲說道。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大事非得讓長毛所誤不可!”

“大人英明,下官實在是佩服!”

見勝保已經想通了一切,蔡壽祺連忙鞠躬拍著馬屁,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他只是引導著勝保說出他的意思來,然後用動作去影響他,左右他,從而讓建議變成勝保的本意,作幕僚者又豈能奪以東翁的光彩。

“朝廷能得大人,實是朝廷之福!”

面對蔡壽祺的馬屁,勝保倒是頗為受用地說道。

“唉,若無梅盦於一旁協助,本帥又焉能如此輕松,待他日班師回朝之時,本帥必向皇上給梅盦請功!”

“下官多謝大人栽培!”